一线晨曦

蓝湛一早得了靳逸传话，师部来了人，点名要他中午过去做枪术指导。

极普通的活动，蓝湛也没多想就去了。到了师部才知道，要见自己的到底是谁。

聂淮摇着扇子笑道：“阿湛长大了，我也快十年没有见过你了。虽然在同一个师里，你我到底有家规框着不能擅自会面。”

蓝湛敬了个礼：“师长。”

聂淮笑了笑，蓝湛虽然内敛话少，却是难得的机敏灵透，如果称聂淮“聂大哥”，就是以世家身份会晤，按照旧时约定，不是家主不可以擅自私下会面，他们两人都会受家规处罚。

但是如果称军职，就是以部下身份领受命令，并没有什么不妥。这“师长”二字虽然只是末微细节，足见此人谨慎细心，能力不在蓝涣之下。

如此智计，却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看来蓝湛也承继了他父亲的执拗性子。

“你不用担心，”聂淮徐徐道，“我的行踪暂时还不会有人出卖给那些人，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清河家主，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蓝湛点点头。

“阿湛，我已经知道你的事了。”聂淮皱眉凝视着少年。

蓝湛平静地说：“嗯。”

聂淮“啪”地一声收了折扇：“自然不是你大哥告诉我的。他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告诉了我，我恐怕不会支持你们兄弟二人。”

蓝湛多少猜到聂淮已经知晓，但是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把事情摊开了说，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聂淮叹气：“蓝涣未免太小看我了。这样不信任我，作为他多年的兄弟，我也很是受伤啊。”语气竟然带了一丝戏谑。

“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过错，或者借用你大哥当年的话来说，算是什么人生污点。恰恰相反，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

爱是没有错的，可是人言可畏，你和那个警察至少要比蓝涣和孟瑶有骨气得多。”

蓝湛忽然出声：“大哥当年的情景，与我大不相同。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我不觉得大哥没有骨气。”

聂淮苦涩地笑笑：“也是。毕竟是局外人，我也没什么资格评判他们。”

蓝湛的目光柔和了一点，低声说道：“魏婴。”

聂淮好奇：“什么？”

“那个警察，他叫魏婴。”

聂淮点点头：“你看上的，肯定不错。”抿了口茶继续说：“蓝涣对我没什么信心，你就回去给他带个好消息，也算吃颗定心丸――清河聂氏，全力支持他蓝涣接任蓝氏家主。”

蓝湛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聂淮何等人物，早就猜到他心中疑惑：“你是觉得，我这句话说得太过轻巧随便？质疑我一个人就能决定一族选择？”

“不是。”

聂淮笑道：“阿湛，聂氏千百年来都是以武道安家立业。我如今接到准确消息，短期内就有升迁令，所以我聂家的事还是我说了算。”

蓝湛点头，不卑不亢地道贺：“恭喜。”

“阿湛，你大哥心结未解，我很担忧。”聂淮突然转了话题，“其实从他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当年他对孟瑶说，那段感情不过是他的一颗人生污点，未必只是为了气走孟瑶的假话。”

“孟瑶大概也看出来了，所以最后才走得那么决绝。不过他真的是爱蓝涣入骨，从来没有拆穿蓝涣内心的想法，他终究还是不忍伤他。”

“蓝涣和你不同，他在蓝家浸染了那么久，独自一人斡旋周全，倒把你护得很好。”聂淮的话语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羡慕，“所以他虽然爱极了孟瑶，也再不会像爱孟瑶那样爱任何一个人，可是有些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了。

他的内心深处，认定了这是一段不能为世人所容的恋情。所以他是一边恨着自己不能抗拒抵御内心的欲望，一边越陷越深，那几年的煎熬挣扎，我这个局外人看了都心痛。

阿湛，好好劝劝你哥哥，也好好珍惜你和魏婴的缘分。”

蓝湛抬头，嘴角掠过一抹浅笑：“聂大哥说的话，阿湛记下了。”

聂淮咳了一声，瞬间又恢复到平时那副模样，摇着扇子笑道：“阿湛，不送。”

蓝湛挺直身子，认真地敬了个礼，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大哥，身外之物，还是不要过分留恋了。”

待蓝湛离去，聂淮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这事他也思考了好几天，虽然这些折扇都是聂氏私藏，底子干净，终究树大招风。既然蓝湛这小孩都觉得不妥，还是尽快断干净吧。

“谢樊，你去办件事。”他拿起座机打了个电话，“家里的折扇，凡是现世或者被我把玩过的，都请人鉴赏一遍。”

那头的管家都愣住了：“宗主您这是……”

“没听到我说吗，见了光的，都去鉴赏，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交代了吧。”聂淮忍着心痛说道，这简直是割他的肉啊。

挂上电话，心头的痛楚稍减，聂淮闭上双眼，准备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开始再盘算一遍。

半个小时后，他睁开眼睛，觉得并无错漏，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