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疑是故人归

莫家庄尚在安眠，只是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安眠还是假的安眠，即便是莫家东西院里斗尸斗得血沫横飞，别人也不会夜半清晨爬起来看。

魏无羡三两下火速把莫玄羽房间内献舍的阵法残痕毁尸灭迹，路过一间院子，里边有一口大磨盘正套着一只嘴皮乱嚼的花驴子，竟像个活人一般斜眼看他。

他上前拽着绳子就往外拖，花驴子冲他大声叫唤抱怨，魏无羡连哄带拖，好说歹说把它骗上了路，踏着破晓的鱼肚白，哒哒跑上了大路。

不消几天，魏无羡便发现他可能作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顺手牵来的这只花驴子，太难伺候了。

魏婴.无羡“你明明是只驴子，却只吃带露水的嫩草，草尖黄了一点还不吃，吃不好还发脾气不肯走，尥蹶子。”

魏婴.无羡“你是大爷了。”

魏婴.无羡“行吧，大爷大爷大爷，走走走。”

魏无羡好几次险些被它踢中，且它叫声极其难听。

驴子无论是作为坐骑还是作为爱宠全都一无是处，魏无羡不由得怀念起自己的随便剑。

魏无羡拉死拽活的拉着驴子跑了几段路，路经一大片村庄的田地，烈日灼灼，好在有一口老井，村民在井边放了一只桶和一把瓢，供过路人解渴。

驴子跑到这里，怎么也不肯走了。

魏婴.无羡“你还是个富贵命，比我还难伺候。”

………

百般聊赖间，阡陌远处走来一行人。

这些人身背手拿剑，布衫草鞋，应该是一支不入流的小家族，里面有个小姑娘，一张圆脸，相貌勉强算得上清秀，也许是烈日下走久了，过来乘凉喝水。

个个满头大汗脸颊通红，扇风的扇风，打水的打水。

这群服色混杂的各家子弟边喝水边抱怨道。

子弟1“这个金小公子，金家和江家都这么惯着他，小小年纪便如此霸道跋扈，若是有一天掌管了兰陵金氏，那还不得翻天。”

师妹“能不惯他宠他吗，那么小便没了父亲。”

子弟1“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没了父亲又如何，世上没了父亲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子弟2“不过金凌身世也是惨，你说这还没满月呢，他父亲就被魏无羡给害死了。”

子弟2“兰陵金氏也是冤，认识了这么个白眼狼，金子轩金子卿哪个不是被魏无羡害的，金子轩就因为跟魏无羡以前有点过节，落得这么个下场。”

子弟1“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

走了一阵，忽有淙淙溪水之声流入魏无羡耳中。

魏无羡这才觉察走错了下山的道，岔到另一条路上了。

魏无羡牵着驴子来到溪水之边，溪岸上空无枝叶遮挡，溪水中碎裂着霜白，倒影里，魏无羡看到了一张随着水流变幻莫测的脸。

“魏无羡，你可不要再给我惹祸了。”

“阿羡，来喝汤了，是你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阿羡哥哥，我们改日一起爬山去抓山鸡怎么样。”

“魏无羡，你说过要辅佐我的，你忘了吗，你说他们姑苏有双璧，我们云梦就有双杰。”

“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

忽然，魏无羡狠狠一掌拍在水上，打散了这张滑稽可笑的面容。

水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十分秀逸的青年，舒眉朗目，唇角微弯，可垂首凝然注视自己时，眼睫上缀着的水珠却如泪水一般，不住下坠。

他盯了这张脸许久，魏无羡又抹了几把脸，揉揉眼睛，重重坐在溪边。

魏无羡并非无法承受旁人言语攻讦，毕竟当初做出选择时就已无比清楚，今后将面对的是什么道路，心中早已自警：记住云梦江氏那一句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

只是自以为心若顽石，却终究人非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