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三姨太突然在房中暴毙,死时面色发黄,脸庞消瘦,眼神凹陷,平时最爱美的人居然浑身恶臭,还起了痤疮。
最先发现的是刚从军队回来的哥哥,三姨太的儿子,他表现得没有悲伤,似乎只是一种无奈和痛心。
三姨太死后没有举办葬礼,母亲命人找了一块地就埋了,当然不可能纳入祖祠。
你将这件事讲与陶阳听的时候他少见的皱了眉。
你不懂为什么。
没过几日父亲便回来了,还带了几个你不认识的人。
长得不似中国人,说的话你也半懂不懂。
母亲真的开始张罗送你离开北平的事了,任你怎么拒绝都不管用。
他们要将你送往台湾。
你不敢与陶阳讲,还是装作嘻嘻哈哈的整日看他唱戏。
可你也只是怀着心事的女孩儿而已,总有憋不住的时候,比如今天。
你先生,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北平呢?
陶阳(云圣)离开北平?我自幼拜师学习在这儿长大,北平是我的家啊,离开家要去哪儿呢?
你那先生...会不会有一天你会忘了我?
陶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无奈和伤感,随即面上却又是笑盈盈的。
陶阳抚了抚你的头发,突然拥你入怀,声音低低的:
陶阳(云圣)丫头,你忘了我吧。
你莫名的觉得心中不安,刚想开口再说什么。
有小厮匆匆进来:
某小厮角儿,到您上场了,今日...是有大人包了场的。
那小厮看看你又看看陶阳,眼中都是悲哀。
陶阳放开你,转身大步向舞台走去,却到上场门又突然停下。
没有回头。
只是声音颤着:
陶阳(云圣)丫头...对不起
锣鼓响,戏幕起,陶阳抬手撩了帘子,上了舞台。
你向他望去,帘子未全部落下的时候你似乎看见了父亲。
陶阳一亮相,便是满堂喝彩。
你坐在后台发呆,一场戏渐渐终了。
你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巨大声响,像你幼时与父亲在军队所见的炮弹炸裂的声音,你还未反应过来又是几声枪响。
你疯了一样跑上舞台,你看见满屋子的狼藉,仿佛刚刚的喧闹浮华只是梦一场。
你看见父亲倒在血泊中,父亲的朋友也深受重伤,陶阳倒在舞台上。
血将红毯浸成了深色。
枪声四起,有人东躲西蹿。
可你只觉得四周寂静,腿软的无力支撑自己,跪在地上。
你朝着父亲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头,一步一步爬过去。
你又看向陶阳,有人冲过来把他的身体抱走,还有人过来拉你。
是哥哥。
你无意识的跟着他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没了枪声。
你仿佛丢了魂,眼神空洞的看着他。
你哥?
哥乖,哥哥在。哥哥在。
哥哥抱着你,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你,像幼时哄你入睡的模样。
可是你知道,一切都变了。
你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你哥,父亲没了,没了...我的..我的陶先生...先生也死了。
哥哥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没办法告诉你,大将府让伏击,母亲沦为阶下囚,各房姨太四处逃窜,而这一切都是陶阳的杰作。
他没办法告诉你,几位哥哥也只剩下他了。
后来你们还是离开北平去了台湾,也忘了过了多久你收到来自北平的信件。
寄来的是陶阳的日记本。
最后一篇,是那场戏前一天所记。
陶阳(云圣)今日晴朗无云,丫头又来看戏。 她带了我最爱的糕点。 前几日她同我讲大将的朋友到访,讲的话不似中国话。 我猜,他们是来自西洋。 我上报组织,组织命我明日伏击,顺带将大将府一遍铲除。 算至今日与丫头认识一年有余,往日种种都在心间。 说来抱歉,起初实为利用,可真情换真心,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她了。 不过可惜不知明日能否生还,若要我猜也可能极小,但这是宿命,要守护家国就一定会有人牺牲。 只是...没办法再陪丫头唱曲儿玩乐了。 也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败在感情这条路,我知道最后终是殊途,我不该耽误她的所以任凭爱恋都埋起来。 不过我想明日过后她也许是会恨我的,恨我杀了他的父亲,恨我毁了他的家,恨我待在她身边是为了了解大将府的一切,不是的,可是没办法了,这句喜欢没办法再说出口了。 但愿她能觅的良人,但愿她会忘了我。 这样如果有来生,只希望她不再是军阀之女,我也只是个普通布衣,如此便能不负国也不负她了。
你的泪浸湿笔墨,这一世不快乐。
下一世先生要记得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