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分手续（一）

“你就活该一个人！”

“你在这社会上这么久，说话做事都是有你自己那一套的，但我老实说我很不喜欢你那一套。”

“我不会再让佟年对我有爱情上的幻想。”

“潜台词你不懂吗？”

“听不懂。”

“韩商言！”

“佟年！”又是一个难以割裂的浓稠夜色，韩商言从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明明是个不冷不热的时节，但是汗水却湿透了韩商言身上的短袖T恤，他沉重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明显。

韩商言不记得这是分手之后，他第几次梦到那些挣扎不开的幻境了。像是被浸泡在一潭散发着恶臭的江水里一般，梦中的他只能任由着漩涡一圈圈地裹着他，一步步撕扯着他走向深渊。每次他奋力逃开那扰人的梦，再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满满的黏糊糊的潮湿。

算算日子，这才不过是和佟年分手的第二周。韩商言暗自笑着自己无能，掀了被子站在阳台上，静静地感受着上海永不平息的夜。曾经他以为，除了事业上的挫折，没什么能够让他心烦意乱，但怎么偏是这个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小姑娘，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他方寸大乱。

他想不明白，又或者根本也不想明白，只想着快点度过这段失恋的日子，想让时间冲刷掉他这一身的疲倦。

校园里的生活总是熙熙攘攘，从没人去在意一两个人的悲欢离合，佟年抱着厚厚的专业课本，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去上课的路上。

路边的树枝被压得有些弯，一些低处的枝条像是故意一般划在佟年的脸上。这个时候的树枝并不会伤人，反倒是又软又痒得让人清醒。佟年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痒的脸，表情是难掩的失魂落魄。

和韩商言分手的第二周。她再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天使，而是像失去了寄托一般的六神无主，脑海中一幕幕的片段都是离不开韩商言的，佟年想不明白，那些在三亚的片段，那些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克制，却又情到浓时的亲密接触，又怎么会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沉迷。韩商言真的从没有喜欢过自己吗？

一点点也好。

一点点。

俱乐部的训练是不能停的，韩商言最近状态不好，苏澄一个人揽了两个人的工作，说来辛苦倒是其次，只是看着韩商言这么日渐消沉，身为朋友的苏澄到底是看不过去眼的。

“签字，”苏澄拿着一份并不是很重要的文件去找了韩商言，他正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桌面上一摞摞的文件夹和旁边的黑咖啡，宣告着昨夜又是一个与工作无关的失眠夜，苏澄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桌子，“韩商言，签字。”

“这种文件你签就行，不需要给我。”韩商言随手翻了翻文件的内容，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往常也都是苏澄一个人挡了去，怎么到了今日还被拿到了自己面前。

“我当然可以签，我也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但是韩商言，”苏澄手撑着桌子，微微俯下身子，低着眉眼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kk是你的心血，你就不管了？”

“烦，没心情。”韩商言站起身子，随手把沙发上的靠垫扔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嵌在沙发里一样地瘫在那里。

“人们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看来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逃不开。”

“苏澄，你和solo分手之后，你干嘛了？”韩商言好像突然来了兴致，似乎现在只有这些才能提起他的兴趣。

“八卦？”苏澄也好脾气地顺着他，抱着胳膊靠在韩商言的立柜边，“分手之后我生了个孩子啊，你知道的。”

“怎么，难道能让你彻底走出来的方法，就是生一个孩子？”苏澄一边打趣韩商言，一边把被他扔在地上的垫子捡起来，极其温柔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不过那个时候，我真的心很痛，我也真的忘不掉他，所以我才会坚持生下小艾吧 那时候我太自私了，总想着自己能够留个念想，到头来却是害了他。”

“韩商言，你不会……”看着韩商言许久不说什么，苏澄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嗯？”

“佟年还在读书，年龄还那么小……你不会……”

“当然没有。”韩商言忙着否定，他哪里舍得碰他家小孩呢，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连好好爱护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狠狠地疼她。

“韩商言，总要过去的，就像我和solo一样，比起佟年，现在更需要你的是外面那群孩子。”苏澄把拍干净的垫子放在了韩商言旁边，坐下之后靠在那个垫子上。

“我最好的成绩呢，是成都第一，把他们扔给我来教，你不害怕我毁了他们吗？”

韩商言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那一刻的他，脑海中是一片空白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担着的责任，但是他也想把片刻的时间留给自己，让自己好好地在一处无人知晓的角落，养好那些不为人知的伤口。

也许是太多个夜里都不得安睡，韩商言已经处于一个极度需要睡眠的状态了，一个人静静地依靠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安安静静地窝在那里睡着了。那是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难得的安睡，再没有那些扰人的梦境，也没有那一打打压的他喘不过气的资料。梦里只有一个甜甜的小女孩，声音像是最甜的草莓尖那般惹人喜爱，那几乎真实的触感，像是佟年真的在握着他的手一般美好。

“韩商言，我好想你呀。”

“韩商言，醒一醒啦。”

“韩商言……”

他又惊醒了，不过这一觉比起之前的，也真的算是踏实安稳了，再加上梦境格外美好迷人，他一身的疲惫也算是驱了大半。韩商言再度闭上眼睛，企图回到那些他不愿脱离的梦境，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韩商言摇了摇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刚好指向八点钟，天已经黑透了，只剩下几盏路灯的微光随着摇曳的树影晃动着。

他现在是没什么心思工作的，满心都是梦里那个像是糖水一般甜爽的女孩子，韩商言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怎么都忘不掉那些令他难忘的曾经。

算了，那就不忘。韩商言一向是个叛逆却又随心的性子。忘不掉的事情，不如就封存起来时常想念，这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算是有个甜蜜蜜的罐头供他度过那些孤寂。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那悄悄见一面是不是也不算过分了……

想到这儿韩商言抓了自己的风衣和车钥匙，取了车向那个自己念了无数遍，在心里暗暗走了无数遍的地方开了过去。

看一眼，就一眼。

看到她开开心心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