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要说最近的佟年每天都在干什么，手机大概是最有发言权的，就连韩商言受到的恩宠都比不上手机的一半。每天中午佟年一起床，就抱着手机开始看，吃饭看，吃完饭看，就连窝在韩商言怀里的时候都心猿意马地刷着微博，甚至大胆如佟年还时不时和老韩分享一下微博里的帅哥。

今天的一条热搜引起了佟年的注意，一开始她以为是个什么沙雕段子，点进去之后才是一发不可收拾。原来是一个喜欢暖羊羊的女孩子坚持近十年给暖羊羊截图并上传贴吧。那个主人公说，喜羊羊与灰太狼系列不停更，她就会一直截图下去，好多人问她会不会累，女孩子的语气却是格外的轻松。

“喜欢就不觉得累。”

佟年靠在沙发上，刚刚好可以晒到落地窗洒进的阳光，这句话不停地在脑海里转着圈，她在想，到底要多喜欢一件事，才能支撑一个人十年如一日而不放弃，哪怕没有热度、没人支持、没人理解，即使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奋斗在自己喜欢的道路上，即使在无数个被人质疑甚至挖苦的黑夜，他们的选择都是背向那些怀疑的目光，而永远用温暖的怀抱护住自己为之执着的梦想。

真好。佟年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个走一步看一步的性子，从来没有为一件事如此执着过，她只是努力把自己当下的事情做好罢了。而那些真正能坚持十年的人……

韩商言？

佟年脑子里突然晃过了这个念头。十年，那不刚刚好也是个属于韩商言的时间吗，十年来，他不也一直在坚持自己热爱的事业吗，从中国电竞业大环境很差的时候他就在，到现在这个圈子渐渐有了起色，他依旧在这里，无论是创世的solo战队，还是电竞圈本座级人物gun神，在他们心目中，为中国捧回一个奖杯的梦想从未动摇，要说有什么区别，也只是他们把这种精神传递给了一代又一代电竞人罢了。

想着这些，佟年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韩商言正在书房里认认真真地工作着，虽然他是背对着佟年的，但是透过他挺得笔直的后背，佟年似乎也能触碰到他紧皱的眉头。

韩商言正在为kk挪威的事情发愁，挪威那面的第一战队的主攻手被对家战队挖走了，使得kk挪威的实力大大削弱，一时又没有比较好的人选能够顶上，眼看着挪威那面其他战队实力越来越强，韩商言自己又在国内分身乏术，他除了重重地按着自己不停地跳动着的太阳穴，基本是无计可施。

佟年“别想了，休息一下吧。”

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覆在韩商言的双眼上，手腕上还散发着小姑娘一贯爱用的果香味儿的香水，甜甜腻腻的味道倒是让他暂时舒心了不少。

韩商言“手这么凉？”

韩商言把覆在自己眼睛上的小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佟年随着又把另一只手也塞进韩商言的手心里，她用额头轻轻抵着韩商言，但是一句话也不说，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不少。

韩商言“怎么不说话，”

韩商言先开了口，向来都是活泼的小姑娘很少有一言不发的时候，

韩商言“是不是不开心了？”

佟年“没，我怕你累。”

女孩子总是体贴的。

韩商言“最近确实烦心事不少。”

韩商言倒也不喜欢遮遮掩掩，他从来不刻意对佟年隐瞒着kk的经营状况，一来佟年身为老板娘，自然有权利知道这些，二来韩商言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

佟年“我不是说最近。”

韩商言“嗯？”

韩商言扭过头，顺手把佟年搂进自己怀里。

佟年“我是说，这十年，你是不是都很辛苦。”

佟年顺势坐在韩商言腿上，他的脖子散着暖暖的气息，惹得佟年下意识把两只冰凉的手藏在韩商言的脖子里。

韩商言“亚亚是不是又和你说什么了？”

佟年身边最了解solo战队这十年的就是亚亚，所以韩商言的第一反应倒也是不奇怪，只不过亚亚总是喜欢用些夸张手法，惹得小孩听故事的时候总是泪眼汪汪的让人心疼。

佟年“才没有，我只是觉得坚持一件事情十年，即使不被理解，不被包容，不被支持，但还是义无反顾，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佟年看着韩商言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很多崇拜和敬佩，她知道这么多年被捧上了神坛的gun神，其实生活的远没有外界认为的风光和舒坦。

佟年“韩商言，你真的很酷很酷，是我的大英雄。”

她撒娇般地蹭着韩商言的颈窝，像只小猫一样，在自己的主人身上落满属于自己的熟悉的气息。

韩商言什么也没有回应，只是一下下地轻抚着小孩乖顺的短发，他很开心佟年可以真正走进他常对人紧闭的内心，也很开心佟年可以认同他这些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毫无意义的“胡闹”，韩商言之所以不作回应，只是在他自己的心里，他不觉得自己配得上英雄这两个字。

佟年“你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他的小孩还是一如既往地迁就他，爱护他。

韩商言“怎么会，”

韩商言顿了顿，

韩商言“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会遇到你。”

佟年“因为你去网吧上网啊。”

韩商言“你看啊佟年，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呢长得好，脾气好，家境好，还是个学霸，按理说你这种女孩子完全可以找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男孩子，而不是我这种脾气不好，看起来不务正业，不浪漫还年纪大的人。”

其实这是韩商言很久以来的疑惑，他从不质疑自己和佟年的感情，只不过在他心里，他遇上佟年的概率就和花两块钱买彩票中了一个亿的几率差不多，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佟年“才没有呢，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韩商言“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韩商言打断了佟年的话，把手指轻轻覆在佟年的嘴唇上，软滑的手感让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韩商言“乖，听我说。”

佟年乖巧地站起来身子，她知道韩商言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她讲，韩商言站起来慢慢往窗边走着，此时的日头早就没了刚刚地热烈，它正一点点缓慢地西偏，余晖不留情地打在韩商言高挺的鼻子上，佟年只能不真切地看个模糊的脸型，韩商言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了霞光里。

韩商言“其实我最初的计划是先立业，后成家，我没有渴望过爱情，在我的人生计划里也从来没这两个字，我只想着事业有成之后，娶一个爷爷或者阿姨相中的女孩子，然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一辈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走下去而已，对那时候的我来说，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她只需要合适就可以了，因为我根本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

像是第一次和佟年复合的时候一样，韩商言剥了一块糖果放进嘴里，迎着快落山的太阳，看着糖纸折射出来的七彩的光，

韩商言“遇见你之后，我才逐渐意识到，那个最后走进我生活陪着我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必须是你，年年，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如果我没有学会去爱一个人，可能我永远都不是完整的，无论我在自己的事业上有多么优秀，那也只是属于gun的成绩，而回到生活中，这个叫韩商言的男人还是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孤身一人。”

佟年“韩商言……”

佟年从没听过韩商言说这么多话，她家闷骚的老韩是从不轻易表白的，即使有也都是那些蕴藏在生活中的事无巨细的点点滴滴，而这种大段大段的告白，她也是第一次听到。

韩商言“别哭，”

韩商言看着佟年红了眼眶，轻轻把她揽住，由着她把眼泪蹭在自己这件新买的卫衣上，

韩商言“哭什么呀，就算我以前吃了这么多苦，老天不还是派你来到我身边了么，苦尽甘来，所以你来了。”

韩商言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吻干了佟年脸上的泪痕，又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品味着她脸上滑嫩嫩的肌肤，“我爱你，”两人额头相抵，似乎就连脑电波都同了频率，韩商言的声音向来低沉而又有磁性，总是恰恰好地让佟年沉沦。

韩商言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把佟年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两个人都有太多话想和对方说了，但是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有用这种最亲密最坦诚的姿势，交换着那些不曾对外人诉说的话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佟年才轻轻地从韩商言怀里挣脱了出来，因为坐在椅子上的缘故，现在的她比韩商言要高上一些，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佟年心软地一塌糊涂。

佟年“韩商言，我饿了。”

就连佟年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她只能笨拙地用这种最原始的依赖来寄托对于他的爱。

韩商言“好，我去做饭。”

韩商言抬手揉了揉佟年的脑袋，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着。

佟年“韩商言。”

佟年突然叫住了他。

韩商言“嗯？”

佟年没有出声，只是在夕阳的余晖下用嘴型轻轻地对韩商言说了两个字，听不到语气，却也是足够让人安心。

很多很多年之后，韩商言都还记得那天下午的夕阳，也记得夕阳下很好看的佟年，和那两个没有声音，却在他心里掷地有声的字。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