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温柔

【26】

孟鹤堂今日想来瞧瞧师父，向师父说说近些日子的讲学所闻，聊聊七堂的生活，却不想刚入庭院便看到师父倒在桌上。急步冲上前去，一边喊着人一边将师父扶起，摩挲前胸捶打后背，人有了意识却不见转醒，随小厮帮手把师父抬到卧房，大夫赶来立时先喂了几粒丸药入口，提住心气，才开了方子在煎。

待药煎得了，孟哥儿接了白瓷的碗，跪在床边，一勺勺吹凉，扶着师父喂了下去，他急得眼眶红着，眼泪含着含着便收不住了，又怕落到药里，忙用袖口擦了，又递了盏茶，才听得气息匀。大夫说休息会儿也不妨事了，身旁的家丁奴仆，几个随师父亲学的儿徒围在一旁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众人守了许久，孟哥儿拉着师父的手趴在床边，不住得泪涌却不出声儿，怕扰着师父。回头看着大家皆是悲戚，长呼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大家就先下去歇着罢，这里有我，大家也不必跟着劳心饶神了。”他声音闷闷的，语气轻柔，脸上还浮现着素日浅浅的笑意和温柔，却仿佛一枚蝉蜕，如他此刻水蓝色长衫的背影，水色灼淼。

其余诸人行了礼，轻声退步而出，寂阖门扉。

孟哥儿仍携了师父的手，趴在师父身侧，肩膀颤抖，大哭却噤声，哭得克制却也悲恸万分。他之前从未想过师父也会虽岁月衰老，也会急病卧床，就像他从未明白，自己也随岁月成长，不能玩闹膝下。他不该低头让信中词句撞入心间，更不知原来相依相傍至亲兄弟，一旦去我万里鞭长莫及是如此地无力。

寂空中冷月独自端坐，凝望着这一方院子里的悲伤，如同多年来它凝望此处的喜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