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依相托

【19】

九良就这样在屋顶躺着，街上已喝号提铃，更深夜静。

也不知多早晚，听到院门被温柔推开又小心阖上，孟哥儿打外面回来，看着厅堂长灯仍燃着却四下无人，脱下外头的大衣裳搭在椅背上，掌着一豆灯火唤了声“九良”，见无人搭话最终找到屋顶上。

“怎么着，寻了这么个吹风的所在？”孟哥儿矮身坐在九良身边。

九良也不回头，仍目光投在远处仿佛在捕风：“无事，不过是一人在堂里，闷得慌。”

“你啊你，也同堂里的学生多说两句，解个烦闷啊！嗨，我倒说你，可真是‘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啊！我幼时玩闹就喜欢一人攀上屋顶，把师父气的寻我不着，就像现在的我寻你一般，但我却不恼你，你倒说自己幸不幸福？”孟哥儿也枕手躺在九良身边。

“那是师父，你又不是…”一语出口方知自己失了分寸，有些慌措，却也不知该怎么遮掩，眼神有些闪躲。

“唉，儿大不中留啊！周宝宝成了小先生了就不认我这个老父亲了？”孟哥儿调笑。

“您不生气？”九良并未在意刚才孟哥儿的玩笑，那小厮说的那句话印在心上：“看着敬上怜下，谁又知道谁的真心。”

“这有何气？我当比不上师父。当年只有云儿知道爬上瓦来便能找得到我，但他从不向师父揭发，我们在这里偷跑了多少查书。但师父又是谁能瞒得住的，他是容忍疼爱我们这些孩子，不说破罢了。我只是庆幸，多年后还有你陪在身旁，还能同我躺在这里谈笑玩闹。”

孟哥儿说着这些侧头望着九良，他眸里沉着漫天星河，嘴角含笑。

九良回头正对上先生粲然的目光，这瞳里刻着的是尊师重道，兄弟手足，连同对于自己未来的期许。

想到自己纷乱想法误会错怪的种种，心下倒有些惭愧了。

九良将手覆在孟哥儿手上，轻轻握住：“孟哥哥，我随师父读书是为了报恩，更是为天地立心，为往圣继绝学。不必过问，您也定是如此，否则便也枉付了我多年敬重，你我若做不凡事，便无需凡人来点道。如若有人诋毁先生您，您不必理会！”

“好！”孟哥儿回握着这只手，干燥柔软，是琴师的手，同云儿一样，却骨骼锋利手掌宽阔，令人心下稳妥，想要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