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当晚，汇中饭店门前，段天婴从黄包车上下来，仰头看了看那金光灿灿的招牌，再低头望了望里面衣着鲜亮的食客，不觉有些刺眼，但想着许星程的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却不料，刚刚走了两步便被人拦下，段天婴抬头，却见那人一身利落的西装，温温和和的与她道：

侍者“是段天婴小姐吧，请随我这边来。”

段天婴一愣，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懵懵懂懂的跟在身后，直到被领到了大厅中央才算停止。而后，带她来的人便转身离开了，只余下段天婴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觉有些慌乱，正这时，四周灯光突然熄灭，一片漆黑之中，唯有段天婴面前摆着钢琴的台子上烛火明亮。

而后，许星程一身白色西装，在摇曳的烛火中深情款款的向她走来，拉住她的手走到钢琴边上坐下，脸上的笑容既是兴奋又是紧张，手指按下琴键，音乐缓缓响起——

是他们初识的时候，在夜场里，他亲自弹给她的曲子。

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他竟也记得。想至此处，段天婴不觉心头一软，又想到前几日自己那般魔怔的样子，心中不免愧疚，望向许星程的眼神也越发温柔。

而此时，一旁的阴影里，罗浮生站在那里，眉眼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眼睁睁的看着许星程弹完那首曲子，看着他拉起一旁有些无措的天婴，看着他手捧鲜花单膝跪地，对着天婴求了婚，看着天婴盈盈笑着应了他的求婚，并投进他的怀里。

自始至终都那般平静的看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而后，灯光亮起，在众人的庆贺声中，他对上了她的目光，寂静无声的说了一声——

罗浮生祝贺你。

宴会闹得很晚，但因着求婚的原因，来者都是熟人，倒也不算过分，只是缠着脱不开身，林启凯连着挡了两轮的酒，脑袋有些发蒙，正想去卫生间清醒一下洗把脸，门还没推开，却在门口处听见了罗浮生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声音是刻意压抑过的，若不是仔细留了神，怕也是听不出的。

林启凯站在门外听着那隐隐约约的动静不禁皱了皱眉，正想放轻了手脚推门而入，却见罗浮生已经拉开了门稳稳当当的走了出来。

脸色苍白，双目赤红，脖颈间冷汗淋漓，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还微微的打着颤。

即便如此，在看到他之后，罗浮生却也是一如既往地打起精神与他玩笑道：

罗浮生“林大哥？呵呵，喝的有点多了，林大哥可要替我保密，可不能让星程那小子知道，不然会被笑死的。”

说完，还不忘挺直脊背，掩饰一般的想要藏起那开门时一瞬间的虚弱。

林启凯看着他这副模样，拧着眉头不往下接，却也没有点破，看他撑的这样辛苦又有些心疼，便随手摸出颗烟来，递了过去——

林启凯“抽一颗，压一压吧。”

罗浮生闻言挑了挑眉，心虚的接了，却不点火，背上断骨尚未好全，全叔再三叮嘱不得碰烟酒，眼下酒水已经无法避免，烟就......也好少吃些苦头。正在沉思之际，身旁林启凯却开了口。

林启凯“那天宴会后就再没见你露面，问过罗诚，说你病了，到底怎么回事？”

罗浮生“嗨，没事，都是罗诚那小子瞎说话，我就是贪了几杯酒，醉得很了些，再加上被义父训了一顿，自然是要老实点。”

林启凯看着罗浮生这般嬉笑，心下已是明白，无法从他口中套出实话，不禁顺着转了话头，问道：

林启凯“今日这事，我听星程说你提前知道？”

罗浮生没有回话，默认了。林启凯见此不禁有些气恼，言语间有些严肃。

林启凯“你知道还把澜澜带过来？澜澜和星程的婚约咱们这些人里谁不知道，你把澜澜带来，就不怕澜澜生气？”

罗浮生“澜澜不爱星程......”

罗浮生说着收起了一贯的调笑，皱着眉头咳了两声，言语间颇有些郑重道：

罗浮生“今天你也看见了，星程这个样子，怕是对段小姐动了真情，再者，这门亲是许军长定下的，他们父子俩不和已久，若是澜澜真的嫁过去，恐怕......”

话至此处，林启凯心中已是明了，只是口中却还是不住地担忧。

林启凯“即便成不了，星程这般做也是不妥啊，闹得这般大，只怕最后不好收场啊。”

罗浮生听后不禁一笑，转过身叹息道：

罗浮生“星程要的就是这般不好收场的结局。”

林启凯听了不禁想起许家父亲多年来的手段，默默点头，忽而想到什么一般，转头与罗浮生道：

林启凯“那你呢？我记得不错的话，你可是为这位段小姐挨过一枪的。”

楼梯转角处，刚刚上来便听到这句的段天婴一下子僵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