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

“柳妈，这次的事做得很好。”

“哪有哪有，我只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做的，是您计划的当才是！那个……鹿小姐我儿子工作的事，你看——”

“叫你儿子明天早上八点到我妈房地产公司报道。”

“哎，好！谢谢您啊！”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记得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嘟嘟嘟——”

电话忙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电话那头的鹿晓看着镜子里自己用冰敷过之后依旧红肿不堪的脸，狠狠地咬了咬牙，甩手将镜子摔碎在门框上，看着慌忙来收拾残局的佣人，鹿晓又重新轻笑着冷哼了一声。

牙齿再锋利也终究是一只在我的掌控之下，只会张牙舞爪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罢了。

傍晚的天空阴蒙蒙的，丝毫没有了白天的阳光明媚，皱着大团的云像是要哭的样子。要下雨了吗？黄子韬愣愣地抬头望了望天，兜帽下的脸很平静，平静得给人一种莫名的忧伤。因为那双平日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刻盛着的是满满的黯淡，死一般的沉寂，却惟独不见一丝泪意。

看着空无一人的海滩，黄子韬取掉了兜帽将包甩在一边，踢掉了鞋让赤裸的脚掌陷入柔软的海沙中，肆意地享受着被海风吹乱一头碎发的惬意。

唔，有多久没有来过海滩了呢？黄子韬在靠近海的湿沙上盘腿坐下，盯着不断滚着骇人的浪花冲过来又渐渐平息温和地漫到自己身边的海水失神地想到。好像有三年多了……好像自从自己离开那个家以后就没有再来过了。想到自己当初为了逃避那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赌气离家出走的行为，黄子韬有些难以抑制地后悔与心疼。你，当时应该很难过的吧，现在又怎么样了呢？爸爸。

黄子韬从小是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幼儿园的时候看着别的孩子都有妈妈，小子韬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在意过，“那些花花香香的阿姨都没有爸爸好看呢！”男人听着小子韬天真的话语，勾起好看的唇用冰凉的手指轻轻刮了刮小子韬的鼻子。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得每个小朋友都应该有爸爸和妈妈这个事实的小子韬，还是问了那个黄子辰最害怕听到的问题。

“爸爸，妈妈去哪儿了？”

“你没有妈妈。”

“可是，别的小朋友都……”

“别人是别人！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看着被自己激动的情绪吓哭的小子韬，黄子辰心疼地将孩子搂入怀中，滚烫的泪珠打湿了小子韬的后背。

“爸爸，为什么要送我去学武术？”

“因为我们子韬要变得强一点啊，那样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呀！”

“爸爸不会保护我吗？”

“爸爸不够强啊……恐怕保护不了我们子韬呢！”

“唔，那好！子韬要变强！变强了来保护爸爸！”懂事的小子韬想到爸爸平常总是生病的难受样子，握了握小拳头，表情坚定的可爱模样让黄子辰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小子韬软软的头发。

但男孩子终究是会叛逆的，渐渐长大的黄子韬开始厌烦自己那个总是病怏怏、身体虚弱，时不时会一个人默默落泪的爸爸，更让他厌烦的是自己连个影儿都没有见过的妈妈。喝酒，吸烟，打架，逃课，混迹网吧……做尽了一切坏学生能做的事情。黄子辰看着眼前这个发型新潮，穿着奇怪，耳朵上带满了各种各样耳饰的黄子韬心里一阵难过，什么时候自己的子韬变成了这副摸样呢？再也不是那个软软糯糯的会扑到自己怀里甜腻腻地撒着娇的孩子了吗？

如果你和一个你以为是你父亲的人一起生活了16年，他突然告诉你，其实是他生了你，而父亲另有其人，你会怎么想呢？

“爸，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黄子韬干笑着看着面对着自己一脸认真的黄子辰。你要一个16岁的孩子怎么接受自己一直想要找的妈妈竟然就是自己一直厌烦的爸爸呢？

“子韬，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才告诉你是觉得你已经16岁了，应该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了。你认真听我说，我们黄家在五月上旬正午出生的孩子都有这样的能力。”黄子辰看着眉头猛然跳动的黄子韬轻轻点了点头，“没错，你和爸爸一样，是正午出生的……”

“你不会要告诉我，我其实是一个能给男人生孩子的怪物吧？”

黄子辰听到“怪物”两个字身子轻轻颤了颤，眼圈有些泛红，深吸了口气递给黄子韬一个白色瓶子说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个药是可以让你不怀孕的。如果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的话记得去King医院找金钟新医生，还有——”

“够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会下贱地给男人上，再像个怪物一样生下一个怪物似的孩子吗？！”黄子韬起身将药瓶打翻在地，看着眼前这个养了自己16年的男人，冷声道：“我不想再看见你，真让我恶心！”

黄子辰看着黄子韬摔门而去的背影，透着走出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准备回头的决绝，泪水冲出了眼眶，一滴滴浸湿了手上紧握的病情诊断单。

后来，黄子韬自甘堕落地主动去了“幽夜”。怎么会有自己这样恶心的存在呢？那就一辈子堕落在这儿，死掉好了，看着一张张充满色欲的丑恶嘴脸，黄子韬媚笑着暗想道。再后来，黄子韬遇到了他，那个改变了他的想法，改变了他的生活的他。再后来，黄子韬拉着卞白贤找到金钟新医生的儿子金钟大医生要了曾经在黄子辰手中看到过的白色药瓶。再后来……

“吴，亦，凡。”黄子韬不由得低喃着故事中那个“他”的名字，简单的三个字带着炽热烫过舌尖，却几乎让黄子韬停滞了呼吸，心一阵灼痛。本以为伤口不再流血就不会再痛了，可是为什么仅仅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就再次将伤口撕裂开来，涌出更多鲜红的血，痛得像是要死掉了似的呢。

眼前闪过另一张流着泪的脸，爸爸，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像我现在一样难过呢？呵呵，是不是很可笑？现在我也成了下贱地给男人上，连我自己都恶心的人了。爸爸，子韬好想你啊……

黄子韬看着远方依旧努力打得很高又渐渐平息在自己身边的海浪，突然觉得自己和它好像，叛逆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与一切抗争，却终究是被生活磨去了棱角，泯灭了性子，失去了自我，屈服在自己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中，被迫平息地拍上海岸。

黄子韬起身一步步走向海中，浪花一点点漫过脚踝，漫过小腿，漫过大腿，漫上腰际……黄子韬在齐腰深的海水中停了下来，海浪在四周肆意地击打着他的身体，却又像是在与他的悲伤共舞。低下头，不大平静的海面上泛起了点点涟漪。

在海里流泪的话，是不是，就没有痕迹了呢……

被鹿晓陷害的时候，黄子韬没有哭；被***打了一巴掌的时候，黄子韬没有哭。此刻却在这无人的海中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其实他也就只是个孩子罢了啊。

阴沉了许久的天仿佛也受了感应一般，骤然下起了大雨，巨大的雨珠打在黄子韬身上，生疼。黄子韬闭着眼抬起了头，红肿的眼眶旁不知是海水还是雨水，亦或是泪，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大雨冲刷着想要忘记的一切。***，你看，天都比你懂我的心呢……

齐腰的海水渐渐地随着暴雨的灌入而疯狂地上涨着，肆意地舔舐上了黄子韬的小臂、肋骨、胸膛……黄子韬呆愣着没有动，和海浪永远在一起的话会怎么样呢？那样世上就会少了一个怪物一样的黄子韬，那样世上就会少了一个被***厌烦的黄子韬，那样世上就会少了一个即使被厌烦却依旧该死地爱着***的黄子韬……

呵呵，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