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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桃之夭夭

锁清安

傍晚的时候,我又让阿秀去内务府传话,就说我刚到京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让他们将我的牌子先撤了。

  入宫的这几天,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无聊,与我一同在未央宫的冯美人倒是经常来着找我聊天。

  冯美人只是一个小官员的女儿,柔柔弱弱的,让人见了都不忍心疼几分。我跟她倒是聊的来,她的书法写的很好,这让我羡慕了好久。

  别人都说她是看在我的家世才来跟我套近乎,我倒是不搭理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那些人见不得别人好才这么说。

  这些天,与我同时入选的那些倒是有几个有幸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比如赵常在,陈常在,薛美人还有岳美人,位分也都各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是赵贵人,陈贵人,薛常在以及岳常在了。

  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托兰香各自送了些礼物,闲来无事就做些女红打发时间,兰香知道我喜欢弹琴,便托关系给我弄来了一把墨香琴,琴身有些旧,但是琴弦倒是完好,闲来无事我便拿这琴给潇湘居的宫人们弹些曲子。

  起先他们倒是吓得不行,说什么也不敢听,毕竟这宫里哪个主子会给奴才弹曲子的,后来实在拗不过我,便只能听着,只是这心里又对我多了几分感激跟忠心。

  “主子,冯美人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欣喜地抬起头来,“快些请她进来。”

  冯美人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宫装,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脸上抹了些粉黛,看起来温婉可人,看到我微微福身行了个礼。

  我拉着她坐到我身旁,问道:“冯美人今日怎么还过来了,外面风大着呢,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如今已接近清明,天气突然有些变凉,这几日都吹起了风,听天监苑的人说,过几日将会下雨。

  “我听银珠说,这几日桃园的桃花是最后的花期了,便想着来寻你去瞧瞧,过几日下了雨想看可就看不见了。”

  “好啊,正好我闲着没事,我们一起去吧。”

  入宫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却不常出门,阿秀总说我入了宫就像变了人似的,在西陵的时候,我一天不往外跑,就浑身难受。

  每次我只是笑笑,并不说话,西陵是西陵,皇宫是皇宫,皇宫太过于富丽堂皇,反而让我有些拘束。

  我换了身月白色的宫装,又披了件轻薄的斗篷,就跟着冯美人去桃园了。

  可能是天气有些凉的缘故,桃园里倒是没人,安静的很,只有风吹落花瓣发出‘沙沙’的声音。

  看着这掉落在地上的粉嫩的花瓣,我觉得有些可惜,又想起在线西陵的时候,阿爹总会捡起来拿来做桃花酿,于是我就蹲坐在地上捡了些完好的花瓣放在帕子里。

  “虞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冯美人对于我的举动有些不解,疑惑地问道。

  “这些花瓣掉在地上有点可惜,我想捡些回去做桃花酿。”

  “桃花酿?”冯美人皱着眉,似乎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桃花做的酒。”我解释道。

  “哦,这样啊,我来帮你吧。”冯美人听了也蹲了下来帮我一起捡。

  因为桃园离未央宫很近,所以我们两都没带婢女过来,偌大的桃林,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身影。

  远处,皇上刚从御书房出来,想去贤妃娘娘那里看看,因为走桃园比较近,所以就绕过来了。

  “那是何人?”皇上看着前方蹲在地上的小小身影问道。

  从他这里看过去,刚好有棵桃树挡住了冯美人的身影,只看得到我。而相反,李玉站在他的身侧,看得到的是冯美人的身影,而非我的。

  “回皇上,那是新入宫的美人。”李玉答道。

  后宫的妃嫔不管是谁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他记性好,而且他必须记清楚,为的就是像今天这样皇上突然问起来,他能对答如流。

  皇上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看了一会就转身说道,“绕路吧。”

  李玉脸上微微有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原样,他不敢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说的话,他只要照做就对了。

  回到潇湘居,我让阿秀找来一个空的酒罐子,又让兰香寻了些白酒过来,随后将桃花仔细清洗干净,放入酒罐子里,再倒入白酒密封。

  一切都做好后,我把它埋在了潇湘竹傍边,阿爹说桃花酿要埋在土里,这样酒味才会更香。

  傍晚的时候,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兰香找来的话本,阿秀端了盘点心进来,脸色有些不对,对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道。

  阿秀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方才听到消息,说是冯美人今晚去承安殿侍寝。”

  “哦。”我侧过头,继续看着院子里的竹子,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影响到我丝毫。

  “主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么!”阿秀对于我的无动于衷有些生气,她并不是很喜欢冯美人,刚才听季鞍说,皇上是因为在桃园里见了冯美人一面,才宣她侍寝的,可明明那时我也在,论容貌论气质,那个冯美人是绝对比不了我的。

  “有何好担心的,皇上宣谁侍寝可不是我说了算。”我并不知道皇上那时候也在桃园,我只认为他心里也觉得冯美人柔柔弱弱的想捧在掌心里守护,毕竟冯美人那样的人,我一个女子看着都觉得喜欢。

  “可是……”

  “阿秀,我想吃栗子糕,你去御膳房帮我拿些来。”

  阿秀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我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是我并不想听。

  阿秀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但也只得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走了。

  我还记得刚见到皇上的时候,是在我六岁时跟阿爹进京为先皇贺寿,那时候皇上还只是个不受宠的三皇子。

  那一年冬天格外地坑,皇宫到处堆满了银白色的厚厚的雪,尽管到处都有宫人打扫,却还是比不过老天爷下雪的速度。

  我因为宴席太过于无聊,便带着阿秀偷偷地跑出来透气,但是我们两个却迷路了。

  偌大的地方却连一个扫雪的宫人都没有,没人问路,我们只能无厘头地走着,这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比我稍大些的小男孩,寒冷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一件破旧的袄子,身子瘦瘦弱弱的,嘴唇都冻紫了,浑身都在哆嗦。

  我觉得他可怜,就把我身上的狐毛斗篷给他系上,刚开始他还不愿接受,但是终归是个孩子,他也怕冷。

  “你是哪个宫人的孩子啊,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还到处乱跑?”我问道。

  “我…我是三皇子,今日是父皇的寿辰,我想给他送些礼物,可是皇后娘娘不让我进去,他说我进去了父皇只会更生气。”他低着头,显然很难过。

  “可以给我看看是什么礼物么?”

  他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幅字画,上着写了一首祝福的诗,那应该是他自己作的,字写得也很漂亮,诗的旁边画了一个站在亭子里的人,看那背影,应该是皇上。

  他应该跟珍惜这幅画,所以才藏在自己怀里。

  “我帮你送给皇上怎么样?”我笑着问道,这么特殊的礼物,估计皇上应该会很喜欢吧。

  “真的么?”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早中晚有些欣喜,也有些担忧,仿佛怕我在开玩笑。

  我点了点头,他开心地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字画放在我手机,“你说父皇会喜欢我的礼物么?”

  “一定会的!”我笑着说道。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谢谢你,等我以后当皇上了,我一定让你做皇后。”

  我只当这是一个玩笑,以后的事谁会知道,而且我并不想嫁到皇宫里来,只是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点了点头。

  后来皇上派来的人找到了我们,当我把这幅字画交给皇上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眶里浸满了泪水,有自责,有欣慰,也有开心。

  第三年,我就听父亲说皇上立了三皇子为太子,我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他现在肯定有父皇的疼爱,肯定过得很好,再也不会在冰冷的雪地里瑟瑟发抖了。

  这个故事,除了当时在场的阿秀,我就只说给冯美人听,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冯美人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只是在她的版本里,我变成了她,当然,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只是这以后的日子,冯美人再也不会来潇湘居找我聊天了,因为她在侍寝的第二天从正八品的美人,变成了正五品的婕妤,而她也从侍月楼搬到了里皇上的养心殿最近的长乐宫偏殿,除了给她送去贺礼之后,我再没见过她,偶尔想去找她聊天,又怕别人说闲话对她不好。

  这殊荣,在这后宫是独一份,很多人都羡慕她,嫉妒她,说她是狐媚子勾引皇上,当然,他们也只是在背地里说罢了,平日里见到冯婕妤还是一副讨好奉承的模样。

  而我,对于这一切全然不关心,只是心里总有种空洞的感觉,我只当这是冯婕妤走后没人陪我聊天我心里寂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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