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番·童年

那时候他五岁，墨家公司很大，家住在江边的静谧别墅里。

他那是很幸福，性格开朗可爱，朋友多，家庭和睦，他自己以为的家庭和睦。

半夜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对自己最好的妈妈不要他了，把他抛弃了。他从床上翻下身来要去推房间的门，突然却止住了手。

“墨争！你有什么用？！让我走吧——”他听见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他分明清楚的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滚！你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滚远点啊！”一个低沉的男声应和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小墨辰的耳畔。

诺大的房间很黑很黑，小墨辰背靠着门，慢慢地蜷着身子坐下，两只小手死死的换在弯曲的腿上，将头深深的埋进去，仿佛就能隔绝门外的喧嚣。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安静了，可他的手却抖地停不下来。

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发现自己在温暖的被窝里。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斜照进来，鸟人在鸣叫，去年生日妈妈送到礼物布娃娃还安静地睡在身边。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安宁。

小墨辰抱着被子叹了口气，噩梦太真实了，不过还好已经醒来了。

一个男人轻轻的推门进来，坐在了床边，小墨辰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是爸爸来了，“爸爸——”他扑到男人怀里，等了一会却没等到像往常一样的温暖拥抱。

他抬头，看到一双满布血丝而又空洞的眼神，这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眼神。男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在小墨辰眼里看起来是多么可怖。

“小辰，我们要搬家了。”

家里的一切都被打上了封条，他从没想过自己竟是永远的离开了这里，自己从小的家。他和爸爸住进了一个胡同深处。

接下来的九年里他们搬过五次家。

墨辰曾在痛苦到哭不出声的时候，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一次次地期待，一次次地落空，只是茫然的对着嘟嘟的声音轻唤一声，“妈妈……”

后来他不爱说话了。后来他也不爱交朋友了。

从哭着求父亲别再喝酒，再到后来握着那个男人不知从哪来的钞票，麻木地去小卖部换来一瓶劣质廉价的啤酒，扔在他的桌上，转身就走。

后来，他又回了一次江边。

宏大的别墅外挂着巨大的锁，仿佛这东西把自己曾经的家，快乐和魂都锁在里面了，挣脱不了，也逃不出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布娃娃现在可还安稳地睡在那诺大的床上。

那本属于他的床。

坐在尘土铺满了的台阶上，墨辰第一次碰了酒，干涩又呛人，他不懂那男人为什么会那么喜欢。

一个人晃晃悠悠地沿着江边往回走。

他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