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7

　　那天后，李妍毫不掩饰对元淳的不喜。但因为燕洵从不去看元淳，她比较安分，只实施在口头上。府里唯有两位侧妃，元淳很少出阁楼，也不喜欢同人说话，位分低的便都往李妍处跑。除了水阁外，王府倒是热闹了许多，燕北的女人抱团聊着天。

　　元淳仍是常常坐在榻上，很多时候就是睡觉，有时绣着物件。她最近习惯每天绣几个字，她不喜欢做这种费心思的东西，会伤眼睛，但却很能磨炼性子。小怜每次看见她都说：“公主愈发温和了。”确实，红裳女子眼里的仇恨和死气几乎被掩盖下去。

　　日子似乎和以往几年没有任何不同，至于燕洵有没有去宠幸那些女人，天知地知他知她不知。这几乎是一个悖论。

　　他不会随意同人说自己床榻上的事，那些妃子也不会将没有行房的事大咧咧说出来，过于丢人且羞耻。

　　但元淳推测是，没有的，自诩痴情的人总是要推辞一番。更是因为中秋后宅女人的一次见面时，那些女人的面容都有些深闺怨妇之感。李妍对于红色过于执着，穿着玫红的衣裳，眉宇间还有几分刻薄。

　　元淳淡淡看了一眼，拿走一盘月饼就离开了。古话说得很对，如何摧毁一群女人，便是不爱她，还娶她。燕洵已经毁了许多姑娘了。

　　入冬的时候，长安下了一场雪，燕洵时隔四年第一次过来看元淳。

　　那些妾室的母家都是燕北的重臣，燕洵每日都被身边人提醒着要睡女人。谁也不会心疼他是不是刚失所爱。那些姑娘也不是能服输的人。总觉得自己是能让人收心的特殊的存在，只要王上愿意看上一眼，总不会再执着于秀丽王。

　　这种期盼下，一个月里，他被迫将后宅里的女人几乎尽数看了一遍，他不是很能讨人欢心的男子亦或者愿意讨欢心的人早已不在，厌烦了就真的是甩袖离开。

　　看完最后一个妾室，他才来到这，他不愿意元淳难堪。

　　夜色幽蓝，空中悬着一弯弦月。

　　元淳不喜欢燕北的人近身伺候，除了小怜，水阁里几乎没有婢女。燕洵推开水阁的木门时，就感觉到些冷意，这比很多的屋舍都要冷。他目光向里看去，木塌边搁着一个铜盆，里面却是燃了炭。银炭被烧得裂开，噼里啪啦的细声。

　　紫衫的女子坐在榻上，她面颊是病态的白皙，此时映着橙红的火光，显得才有些暖意。

　　燕洵垂下眼，迈过门槛踱步进来。他走得沉缓，踩着厚厚的毯子，几乎没有声响，隔了好一会，他坐在木椅上，元淳方察觉到那一团阴影，慢慢抬起头来。

　　和营帐里那日见面并没有太多不同，燕洵面容阴鸷，眼里还是格外冷漠的，炭火映在眸子里带着光亮，却也不能减淡半分。他整个人就像是活在仇恨和阴影里。他们在某些方面很是相像。他对于魏国的痛恨一同与元淳对于燕北。

　　只是元淳的情绪不再有大的波动，怨恨被深深藏进骨髓里。面上温柔，几乎像是看见了以往给她送物件的婢女，她瞥了不远处的人一眼，不曾说话，侧过头继续绣着手里的帕子，一针一线绣得认真。

　　燕洵也没有要同她说话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烤着火。

　　他们是一种似敌非友，亲近又厌恶的关系。

　　很久很久，元淳绣完了那方帕子，才动了动身子。铜盆里的炭火有些暗淡了，她拿起一边的铁钳，将木炭翻了翻。

　　火星碰上冷铁呲呲炸了几下，像是长安的烟火。

　　她合衣靠回榻上，头顶却响起燕洵冷冷的声音。

　　“府里有人苛待你吗？”他面上毫无情绪，看也不看她，那句话似乎只是元淳一个人的幻听。

　　但她知道他说了，他似乎总是担心自己的下属，元淳拥着被子，摇头道：“没有，那些奴婢很尽心。”

　　府里的奴婢也是这般说元淳的，她们都说元良娣性子温和。

　　只是燕洵很清楚她是一个格外吵闹的性子，和李妍很像。他掀起眼帘，看了榻上的女子几眼，元淳的面容几乎没有变化，眼里也有些光，却再也看不见骄纵。她仿佛真的是一个极其温和的女子，像他见过的许多将士的那些贤惠的妻子。

　　“嗯。”燕洵收回了眼，那个变化的原因，他不再去想。

　　火盆里的炭燃尽时，他起身出去了。

　　燕洵似乎还是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女人，只是偶尔看一看，像是看待一些精致的花瓶，而且看时必定是每个人都看一遍。距纳妾过了半年，府里也没有什么孩子的消息。只是他是愈加能喜怒不形于色了，甩袖而去的时候越来越少。

　　一个人站在高位上，总是会慢慢变成残忍而无情的模样，那是帝王的模样。魏帝曾经也是有挚爱的女子的。

　　那天后，燕洵陆续有过来看过元淳几次，多是午后，或许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母家的女人，他对着她比那些妾室要冷淡很多，那是他的本性，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坐着，浑身阴沉沉的，随着日子的推移，那种冷酷感就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