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

“一个穷酸的下水道蛆虫也配和我们这些贵族一起读书！？”

难以入耳的谩骂声从埃里克森教学楼下传开，哈尔顿扯着一个男孩的校服领子，充斥着怒意骂道。

学院里的人早已是司空见惯，每个人都将此事置之度外，不想扯上麻烦，毕竟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谁都不想给自己的家族抹黑，而且下面骂人的，是弗兰有钱有势的克里斯家族最宠爱的儿子。

楚瑜川站在教室里，双手交叠倚在窗边，垂眸，以一副若无其事的冷漠姿态懒散的盯着楼下喧闹的好笑喜剧，他的脸上毫无波澜，浅色的眸子犹如大雾般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让人莫名感受到一股疏远之意，他总是摆出处世不惊的样子，溢出的淡淡松香味，若即若离，难以抓住。

楼下的男孩抬头，透过土气的眼镜看向楚瑜川，眼眸中夹杂着一股不服气的感觉，楚瑜川蹙眉有些不悦，被人用这种眼神盯着还真是不爽。

而后他又转念一想，那个男孩是在向自己求救吗？

楚瑜川承认，楚氏家族与克里斯家族确实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这小子还挺聪明，在众多人中慧眼识珠找到了自己。

不过他并不会出手帮他，毕竟这种政治上的对立也不好搬到学院里来，对两家的影响也不好，他也没法充当个圣人这个角色来帮他，所以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法提供帮助。

哈尔顿见男孩抬头不知道看什么，他转头，顺着男孩的视线看到了站在楼上漠然的楚瑜川，他怒目瞪着楚瑜川，一脸厌恶，他讨厌楚瑜川每天都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令人作呕，可是他又无法将楚瑜川踩在地上欺辱打骂，于是他将怒意全部扔在了男孩身上，将男孩狠狠甩在用水泥地上

男孩闷声受着疼，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就像一条被欺负得狠的可怜小狗，看着就惹人怜惜。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从未觉得会有那么痛，哈尔顿怕是下了狠手想置他于死地，这个冲动的人总是做事不经过大脑。

哈尔顿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激素正在直线上升，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的无尽快感让他乐此不疲的想要将男孩压在身下在来上一拳，他狰狞的笑着，伸手抓住了男孩的衣领。

疼痛感蔓延全身，男孩微微睁开一只眼，咬牙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只能眼睁睁看着哈尔顿那双肮脏的手伸向自己。

倏尔，一只强有力的手用力抓住了哈尔顿的手，哈尔顿被那人一拽，一屁股摔在地上，他疼得呲牙咧嘴，怒目看着那个人。

四周一片哗然。

“你TM有病？不知道我是……”

哈尔顿还没说完，就被那人在脸上来了一拳，那一拳来得实在，在哈尔顿脸上留下一个明显的淤青，哈尔顿愣愣的转过头去看那个人，那个人蹙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让一下。”那人将哈尔顿用力拉起来，然后往旁边随便一扔，一脸不悦的拍了拍手上根本没有的灰，缓缓走向男孩。

“刚刚去校长室一趟，所以来晚了，没事吧寒声。”

那人将寒声扶起，虽然长相凶了点，但眼眸中却有着不盛的柔情，寒声一双手紧紧抓着那人宽厚的手不放，生怕那人会逃走一样，这是他能依靠的唯一的稻草。

哈尔顿的膝盖抵着让人硌得慌的地板，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姿势狼狈又好笑，他觉得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得离谱，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打他，这下他吃了亏，想撒气又疼得起不来。

于是他朝那人吼道：“蛆虫！烂泥！我可是克里斯家族的人！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那人斜睨了哈尔顿一眼，眸中的柔情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嘲讽意味，他甩了句：“张盛，职位少将军，有事找军政处。”

说完他扶着男孩准备去医务室，倏尔他停下脚步，男孩疑惑的看向他，却发现他转头，往楼上楚瑜川那个方向望去，楚瑜川也回应他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那如漠北野狼般狠厉的神色。

“阿盛，怎么了？”

“没事。”张盛收回视线，转身带着寒声离开。

楚瑜川也没想到，这个男孩竟然和这个年少成名的少将军认识，刚刚张盛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张盛眼眸中的意味他读不懂。

难道是在怪自己没有出面保护那个男孩？楚瑜川暗暗想着。

不过今天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张盛，挺立如松的身姿是张盛常年在军队里历练而来的习惯，埃里克森学院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尤为修身，他那双瞳仁黑得深不见底，跟楚瑜川的眼瞳截然相反。

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不屑于与贵族深交的张家，为何会将自家儿子送到埃里克森学院，楚瑜川有些不明白。

不过楚瑜川也不会愚蠢到去问张盛，他躲着张盛还来不及呢。

于是他抛掉张盛，继续看哈尔顿的最后谢幕。

小跟班想上去扶哈尔顿却又不敢，哈尔顿哪受过这等侮辱，他气得全身抖得厉害，歇斯底里的朝着天空嘶吼，不服气的心情却摆在脸上。

“你看哈尔顿少爷的脸，黑得像亚丽莎家的煤炭工人的脸。”

“哈哈哈确实很像。”

“那个人是少将军诶，哈尔顿肯定不敢动他。”

“哈尔顿这个样子太好笑了。”

“别说了，小心哈尔顿气急败坏把气撒在我们身上。”

楚瑜川听到了源源不断的议论声，他没去仔细看哈尔顿的脸，因为他敢肯定，哈尔顿吃瘪的脸一定很有趣。

哈尔顿这边的确是阴郁得很，不过楚瑜川倒是觉得有趣，张盛刚出现的时候，楚瑜川还觉得有点意外，但看到张盛抓着哈尔顿的手将哈尔顿扔到一旁，他倏尔认为这少将军看起来还挺正气凛然的，大概是出生在军人世家，这眼里不容宵小的威严还真是与生俱来，不得不说把楚瑜川都给惊了一下。

本来还担心这厮会不会被克里斯家族报复，随后一想，他一个军政处的少将军还怕一个小小的家族不成？他要是怒起来克里斯家族不得被他给灭了。

哈尔顿气呼呼的拎着自己丢在地上的外套，有些羞愧难当的逃走了，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砸哈尔顿的面子，看客们都被这个喜闻乐见的场面给吸引了注意力。

小跟班们全都麻溜的跟上哈尔顿的步伐，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全然没了贵族的高贵气质，楚瑜川觉得好笑，但脸上却仍旧保持着泰然的样子。

在楚瑜川眼中，看哈尔顿吃瘪的样子还真的算是人间一大幸事。

不请自来的软风从窗缝中跌跌撞撞闯入烦闷的复古高楼之中，稀薄的大雾缓缓侵袭着这个古老的埃里克森学院，暗哑的乌鸦与纯洁的白鸽一同飞过华丽又神圣的楼顶上，藤蔓缠绕着泛着青苔的墙壁缓缓爬上没有人的最高层。

四周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与杀人荆棘。

楚瑜川勾唇悠然一笑，他就像当初那个在大殿上对一切都漠然的自己的爷爷一样，安静的看完全局，开学时的第一场闹剧，以愚蠢的完美结局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