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冲破黑暗的光

顾燕帧睡了很浅的一觉，醒来却没看到谢襄，他迷迷糊糊起身穿鞋，想了想又把外套带上了，果然那个傻姑娘正坐在台阶上看海。

“这么晚不睡呢？”顾燕帧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

“睡不着。”

“巧了，我也睡不着，陪你吧。”

海浪声声入耳，却显得夜色越是浓重越是寂静，两人安静的坐着，海风微凉，漫天的星光闪烁，美得不似人间景色。

“真美。”

“是啊，真美。”顾燕帧站起身拉着谢襄起身，“去海边吧，那里一定更美。”

顾燕帧握着谢襄的手，并肩在海滩上散步，白日里曲曼婷拉着小珺对着海撒了一通欢，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喜怒哀乐都能这么明显的表达，而谢襄却顶着谢良辰的身份，就连欢喜都要克制。

“啊！”顾燕帧对着海大声喊，拉着谢襄往前跑。谢襄被他带着往前冲一边骂着顾燕帧，一边欢畅的笑了，海浪翻滚着爬上海滩，却在他们面前退去，带走了欢声，留下了笑语。

寻了个稍远的地方，两人在沙滩上坐下，顾燕帧去捡了些干柴，燃了一堆篝火，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酒瓶。

“喝不喝？”

谢襄抿唇笑了，伸手接过，就喝了一口，入口微甜，却不甚浓烈，谢襄不解的抬头看他。

“看什么，忘了之前在酒馆喝酒呛到了？不会喝就别逞强！”说完偷瞄了谢襄一眼，趁她不注意，就着她喝过的地方灌了一口。

海边的篝火，驱散了夜的黑，温柔了拂过衣角的风，谢襄忍不住靠在了顾燕帧肩上。

明日她还要做那个控制情绪的谢良辰，那今晚可不可以做一回谢襄，在他的面前，放肆一点，软弱一点，坦诚一点。

“顾燕帧。”

顾燕帧回首看她，眼里闪烁着星光，动人的很。

却不及她唇边的甜笑，软和了表情，整个人都散发着甜香。

吻落在他唇角，却甜入心底。

在海边看了日出，两人披着霞光回了黄松家。明明一晚没睡，却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小珺凑到谢襄面前，“你笑得这么好看，是不是谈恋爱了？”

“闹什么！”谢襄转眼看了看周围，“没有，他们都当我是兄弟。”

“他们当你是兄弟，你又不是，你可以喜欢他们呀！”小珺拍了谢襄一下，“顾燕帧怎么样？你们住一起，是不是该擦点火花出来？”

谢襄拍掉小珺的手，心里却在狂嚷嚷，哪里是什么火花，他们之间都快爆炸了！

“谭小珺！你还说你们不是一对！又凑这么近，快给我离远点！”曲曼婷硬生生插入两人之间，“你要不喜欢他就不要老是粘着他，要是喜欢，你就光明正大说出来，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跟你断绝来往，不过就是光明正大的追他而已！”

谭小珺翻了个白眼，把曲曼婷拉走了，她就想不通了，谢襄这桃花怎么老是长歪！要是让曲曼婷靠太近，发现了她女孩子的身份，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

“水这么冷，别洗了。”顾燕帧见她们俩总算走了，见缝插针的又贴在了谢襄身边，“下午就要走了，我们再去哪里玩玩吧！”

嘴里这么说着，眼里却满满都是，亲我吧亲我吧再主动亲我一次吧。

谢襄忍不住抬手捂了头，她昨晚定是被夜色的温柔迷了心智，才会主动吻了他，好好的一个人说傻就傻了，简直快没眼看了！

结束了出游，回军校的途中，却听说了件大事。

日本人纵火烧了华东的棉织厂，整个工厂的员工都被烧死了，甚至还有小孩子。

以至于烈火军校里弥漫着十分低迷的气氛，沈君山不在学校，这华东的棉织厂正是他们沈家的产业，他得知了消息就请假回了家。

有爱国的学生冲进日本商会，抓出了纵火的凶手，如今正关在烈火军校里。

冲动如朱彦霖，晚间带了批学生就要去制裁这帮凶手，顾燕帧因为急事要回家，只得叮嘱了谢襄一遍又一遍不许跟着掺和。

等顾燕帧晚间回来，冲动的学生们都在操练场上受罚，他环视一圈没见他家傻姑娘才松了口气，跑回宿舍，见她乖乖窝着翻书，又忍不住逗她。

“这回怎么这么听话，不去掺和！”

“因为沈君山不在。”谢襄见不得他嘚瑟。

顾燕帧一听就不对劲了，沈君山在不在又怎么了，她怎么一开口就这么气人。

“他不在就说明事情有蹊跷。”

顾燕帧越听越不得劲，怎么谢襄夸起沈君山来还没完没了了，“那我呢？”

“幼稚！”谢襄抬头看他一眼，“你……”

没等她再开口，顾燕帧就跨到她身前，伸出手撑住她的椅背，俯身就吻了她，霸道的，带着不服气。

辗转吸吮了许久，他才舍得分开，看着谢襄被他吻后显得湿漉漉的眼神，他忍不住又吻了她。

等到再次分开，谢襄才终于回过神，见顾燕帧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下意识抬手捂了嘴。

“你！”

“说呀！”顾燕帧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在说，她再说些他不爱听的，就吻她。

“你有病啊！”谢襄推开他，弯腰低头从他臂弯底下钻了出去，拿了外套就往外跑。

“你去哪啊，我也去，等我啊！”

第二日，吃早餐的时候，谢襄还在生气，顾燕帧对着她小意讨好，也没换得谢襄一个好脸色，就拿着筷子偷偷打起了她碗里饭菜的主意。等谢襄反应过来，碗里的肉已经被他扒拉完了，气的谢襄丢了筷子。

晚间，顾燕帧带着谢襄，领着黄松，搭了梯子捉弄了那几个关押的日本人，却被朱彦霖抓着一通奚落，话中带话的说他父亲身居高位却不敢出声，任由日本人在头上作威作福，日本人可以堂而皇之在中国的领地上杀害他们的同胞，而他却只敢对着那几个杀人凶人小打小闹。

得知了捉拿日本人的爱国学生，被烧死在监狱里，顾燕帧的脸色瞬间难看的要命。

而第二天，他更是带头抗议要放了凶手的教官，被扭送关了禁闭。

谢襄第一次在他的背影里看到了孤注一掷，和几分凄苦。

结果下午的时候，就有传言，那一车人，都被人烧死在了回商会的路上。

“顾燕帧，你听见了吗？”

“恩。”

入了夜，谢襄靠着禁闭室的墙壁，跟顾燕帧说话。

“我一直想知道，在这个乱世，我能做些什么。”谢襄低头捏了捏手指，“在入学之前，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参与游行参加演说就可以救国，可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人啊，先要有自保的能力，才能谈救人，你以后别这么冲动了，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半晌，才听见墙那头，闷闷的传来答应声。

“顾燕帧，其实你今天很帅，特别帅。”

“恩。”

夜，就算再浓重，只要有星，就让人心生希望。

黎明前的黑暗，就算再漫长，也能迎来破晓时刻。

而他们，就是这暗夜里的星，是撕破黑暗的光。

自军校学生集体闹事之后，吕教官除了体能训练外，额外加了对战系列的考核。

而今日的考试，就是对复杂地形的记忆以及对特殊情况的应对，失败的人要被罚打扫厕所，结果顾燕帧多嘴了一句，惩罚就成了裸跑二十圈，气的谢襄狠狠瞪了顾燕帧一眼。顾燕帧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

谢襄拿着地形图拼命记忆的时候，顾燕帧偷偷摸摸瞄了好几眼，就见谢襄咬着唇皱着眉手心紧紧握成拳，顾燕帧心虚的要命，若是打扫厕所，他的傻姑娘怕是不会这么紧张。

考核一开始，谢襄就第一个跳了起来冲进去，顾燕帧想追结果被横插了几人没追上。他进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谢襄的身影，随便找了圈，就到了他的号码牌所在的房间，打败了守护者拿走了号码牌，他看着守护者脸上的面具突然有了主意。

顾燕帧带着面具在楼里搜寻，就见浓雾越来越重，隐隐听见熟悉的咳嗽声传来，心里急得要命却找不到谢襄在哪里，正在此时，楼道里突然冲出一个身影，顾燕帧条件反射就把他撂倒了，那人简单就被制服，露出了李文忠的脸，顾燕帧想到之前他劈谢襄的那一刀就来气，随手摸了他的号码牌出来，结果一看，竟然是谢襄的牌子。

“她人呢！”

“顾燕帧，怎么是你？”

“她人呢！问你呢！”

“我怎么知道！”

顾燕帧气极反笑，一掌就把他劈晕了。

谢襄在浓雾里穿行，她已经将她所在的房间搜寻了彻底，却没有找到号码牌，差点急哭了。

雾气已经浓到掩盖视野，她再找不到号码牌，就算失败了，又急又惧之下，让她没法对身后袭来的棍棒有所反应。

她看着朝她挥来的木棒，条件反射举起双手护住了头，却半天感受到疼痛。睁开眼一看，就见一人护在她身前，帮她挡住了攻势。

等解决了守护者，顾燕帧脱下面罩戴在谢襄脸上，俯身弯腰将她抱起就往外冲。

“号码牌。”

“放心，你的我找到了！别怕。”

等到了出口不远处，他才将谢襄放下，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跑，总算踩着考核的时间点归了队。

上交号码牌的时候，谢襄捏了捏顾燕帧之前偷偷塞进她手心的牌子，转眼就见顾燕帧对她调皮的眨了眨眼。

等到了夜里，谢襄偷偷去了趟郭书亭处，等她回来时，顾燕帧还在洗漱。谢襄看了眼洗手间的门，打开行李箱，将她的号码牌放进了小木盒。

实战演练后不久，正式的考核日期就下了通知。谢襄看到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若她没记错，考核的日子是她最不方便的那几日。

连续几日，谢襄都处于焦虑中，顾燕帧也不知道她在急什么，但是她情绪不好，他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考核日当天，顾燕帧看着谢襄脸色发白，一副随时都要晕厥的样子，又担心又心疼。

果不其然，考核的结果她是倒数第二，谢襄愣了愣，结果就听到了倒数第一的名字，顾燕帧。

她心里就不是滋味，看着顾燕帧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相信。

“别感动啊！我就是怕你得了最后会哭么！”顾燕帧微侧过身，对她耳语，却见她红了眼眶，“别哭啊，别哭！”

“谁哭了！”

吃过晚饭，顾燕帧溜出了学校一趟，回来的时候兜里不知道塞了什么鼓鼓的，手上拎了两大壶热水，往宿舍赶。

进了宿舍却看到谢襄在洗东西，他拎着水壶就往她盆里倒水。

“水这么冷，怎么洗啊！”

“别浪费了，就这么点热水也不够用。”

“不够我再去打。”

“别浪费了，一天也就那么一个小时有热水。”

“那你别洗了！”

“不洗你洗啊！”

“那我洗呗！”

顾燕帧拉了她的手，用热水兑了，给她仔仔细细洗干净，就催着她换衣服休息。

盆里泡着谢襄换下的小背心，顾燕帧眼神游移的拿了皂角又给擦了一层，软软的陷在手心里，让他耳根都红了。

顾燕帧一个大少爷哪里会洗衣服呀，一件小背心让他洗了大半天，出来时，谢襄已经靠在床背上迷迷糊糊的犯着困，他晃了晃水壶，拿热水泡了点糖水，又热了毛巾帮她擦了下手，帮她脱了鞋袜塞进被窝里。

“喝点热水再睡吧，暖和一点。”

看着喝了热糖水睡着了的谢襄，顾燕帧才长舒了一口气，拿着空水壶跑到隔壁，借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