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颓废

李茂贞在梦里见到了闻染，她坐在树林里的一处小屋的院中，阿蓁立在她身后，桌前坐着三个孩子，他认出了继鹏，却不知另外两位是谁。他们缠着闻染为他们做菜，闻染的脸上全是满溢的幸福，她突然看到了他，她有些惊讶，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李闻染正臣，这里不是你就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说完就挥了挥衣袖，李茂贞的身子似乎是被什么吸着往后退去，她看到闻染看着她，嘴里似乎说着说什么，他挣扎着想靠近她，却反而离她越来越远，他大喊着李茂贞染染，不要！

李茂贞突然就醒了过来，此时天色已黑，他睁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瑾妤，她满眼通红，脸上还有泪痕，见他醒来，刚想开口，却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即刻掀被下床，瑾妤拉住他瑾妤王兄，嫂嫂她已经…

说完竟是泣不成声，李茂贞被她的话说来愣住，他脑子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情景呼之欲出，他的脚步突然有些不稳，他想起来了，闻染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将那只步摇插进了她的心口。

他突然身子一斜，瑾妤赶紧上前扶住他瑾妤我已将嫂嫂放在地宫，王兄…与她道个别吧。

李茂贞听了她的话，双腿竟有些颤抖，他艰难地向地宫移步，每一步都似在他心上踩着，留下深深浅浅的道痕。

他走了极久，到了地宫门口，扶住墙面缓了缓气，他要如何去面对自己最爱的人已不再炙热，他要如何与冰冷的尸体告别？他不敢进去，他不愿相信闻染离去的事实。可那种感觉太过于真实，他最终还是缓缓向地宫内走去。

到了深处，他看见了她，闻染安静地躺在透明的棺里，他走到棺前向里望去，若不是她全无血色的脸，他只当她是睡着一般。

他伸出手，抚在她的脸上，除了冰冷毫无一丝生气，他一声闷哼，眼眶血红，他看到插在她心口的步摇，仿佛是插在自己的心口般，让他窒息。李茂贞染染…

他将插在她身上的步摇慢慢拔出，他捏着这支步摇，眼中淌出了泪水李茂贞你告诉我，今后的日子我要如何才能接受失去你的痛苦。

说完就是一阵痛哭，随后而来的瑾妤见到他跪在闻染的棺前哭泣，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她走上前，蹲在他身边瑾妤王兄，你要保重啊，嫂嫂的后事还有岐国的百姓，都要依靠你的。

李茂贞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捏着那支步摇，看着闻染的尸身发愣，瑾妤知他说悲伤过度，一时也不好打扰，只能陪着他在这地宫中，释放着情绪。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瑾妤抬头，看见来人是宋良，便问道瑾妤何事？

宋良见到闻染已去，也跪下对着闻染的尸身行了礼，而后对李茂贞说道宋良公子，你要的冰棺找到了。

李茂贞听到他的话微微有些回神，他还是望着闻染，一刻也未离开李茂贞带进来，将王妃…将王妃安置进去。

瑾妤不明白李茂贞要做何，便开口问道瑾妤王兄，什么冰棺？

李茂贞未回话，倒是宋良对着她解释道宋良小姐，公子命我寻得可保尸身不腐的千年寒冰打造成棺，若将王妃置于其中，可保不朽。

瑾妤有些吃惊瑾妤王兄，嫂嫂离去我知你心伤，可还是要让往生者入土为安才是。

李茂贞却是不发一言，依旧看着闻染的尸身不动。

瑾妤不知该如何劝他，人死不能复生之事，大家都是再清楚不过了，难道她王兄因为了嫂嫂的离去失了理智？那嫂嫂在天之灵定是不能安息的。瑾妤王兄，嫂嫂当好生安葬才是。

她的话让李茂贞的身子颤了颤，他转过头来看着她李茂贞此事你不必费心了，你退下吧。

说完又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瑾妤想着他不是那种会用这等幼稚之事来逃避现实的弱者，便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

连续几日瑾妤都未见到李茂贞出现在府中，今日宋良来报说有个自称玄冥教的江湖门派在岐国边界骚扰百姓，她吩咐宋良派些军队去平息，想起几日未见过李茂贞便开口问道瑾妤王兄呢

宋良在地宫。

宋良的回答让她有些生气，如今嫂嫂的后事他未说一字便罢了，百姓他也不管了。若是嫂嫂知道了，定是不得安息的。

瑾妤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办好你的事吧。

罢便甩袖往地宫走去。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酒味，她皱了皱眉，跨步向里面走去，她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李茂贞，他的头发有些松散，嘴角的胡须拉碴，一手捏着步摇，一手拿着酒壶还在往嘴中灌着。

瑾妤冲上前去便一手抢走他手上的酒壶，李茂贞的眼神冷冽，看着瑾妤说道李茂贞给我。

瑾妤却是不给，他声音由大了些李茂贞给我！

瑾妤心中一痛，将酒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瑾妤王兄这般嫂嫂便会活过来吗？若是如此，那你便是醉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多言一句。可是嫂嫂已经走了，你这般颓荼她九泉之下会安心吗？

李茂贞看着她李茂贞你还太小，你不懂。

瑾妤一掌打在他脸上瑾妤我不懂，我不懂？王兄当日答应嫂嫂会好好护我，护岐国百姓，这字字句句都是你亲口承诺的。如今你却在她面前日日活得如烂泥般，王兄是要再一次违背对嫂嫂的誓言吗？！

李茂贞身子一震，起身却是去拿了另一壶酒，瑾妤气极了李茂贞王兄可知这大梁已经派玄冥教在我岐国边界滋扰，若是你如今这般被外界知晓，那你这个岐王不如随着王妃去了，我来做这个岐王，守着嫂嫂的心愿，保护百姓的平安。

李茂贞还是不语，又给自己灌起酒来李茂贞请便。

说完又是背对着她，不再说一语，只一直灌酒。瑾妤气得将脚一跺瑾妤随你。

然后就走出了地宫。

李茂贞放下酒壶，起身抚了抚闻染的脸李茂贞染染…

瑾妤回到书房，还在为李茂贞的态度生气，她看了看放在桌前那幅即将完成却未完成的那日为闻染作的画，眼眶湿润瑾妤嫂嫂，你教教我，我该如何做，我该如何才能让王兄恢复往常…

说完便趴在桌上，看着闻染的画像不停地淌泪。

而此刻在地宫中的李茂贞将最后一滴酒饮尽，他为闻染理了理有些掉落的鬓发，缓缓开口李茂贞染染，不能再陪你了，你等我，和孩子们一起，只是这次也许要久些，但我知道你会的。

说完便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他捏了捏手中的步摇，将他放入怀中的衣襟内，转身离开了地宫。

他走到地宫门口，掌中蓄力，一掌拍在启门的机关上，看着紧闭着不会再开启的石门，他在心中暗道李茂贞如此便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你了，你好好安息，待我将岐国变成唯一，兑现了诺言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