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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梦碎

是良人,非良人

闻染从昨夜开始心情就极好,近日又得了许幻的回信说她已怀孕有三月,更是欢喜到不行。刚走出房门便看见漫天的白雪飘下,对身后的阿蓁道李闻染今年定又是好收成。

阿蓁点了点头,随后赶紧将药端给闻染阿蓁夫人,快趁热喝了,这是张御医开的药,风寒好驱得快些。

闻染听了拿起药便一饮而尽,随后又问李闻染鹏儿今日可是又去营中了?

阿蓁没有,小公子方才说要去给买栗子,郡王离府时也问夫人明日的寿辰想如何办。

闻染险些忘了这事,思考了一番李闻染虽是我的寿辰,却想问问鹏儿有什么想法,待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便又吩咐洒扫的丫头清了路上的雪,往暖阁走去。

继鹏在街上寻到了卖糖炒栗子的商贩,去买了两袋,正准备回府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虽未带面具,但他认得出,是那日与李存旭同行的公子,他仿佛唤他二哥。心中有些慌张,险些落了手中的栗子。他赶紧转过身避让,却还是被发现了,李存勖派人让随从在巷口将他拦了下来。

继鹏看着前面的人开口继鹏不知李公子前来寻我何事?

李存勖从他背后走出李存勖你害死我小弟,虽陛下不追究,可我父亲心中却不是这般想法。

继鹏本就已打算以死为李茂贞挡了李克用,可明日就是母亲生辰,他想再陪他一日,便跪下身来对李存勖开口道继鹏虽他不死于我手,可只有我死了,才能换凤翔一个太平,还请李公子宽限我两日。

李存勖笑得阴阳怪气李存勖两日?我今日前来便是要那李茂贞给我一个交代。

继鹏听了后哀求道继鹏明日便是我母亲生辰,请李公子让我为母亲过完明日,继鹏定会给一个交代。

李存勖怕事情拖得越久,李克用心中起疑怀疑到自己头上,哪里肯作罢李存勖不成,明日我便上府来领你回去谢罪,若是不肯,我父便只能发兵凤翔了,你好考虑清楚吧。

说完便带着随从离去,不给继鹏继续说话的机会。

继鹏听后便有些着急了,明日怎行,母亲寿辰自己不在,母亲定会四处寻他,到时便是瞒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拿着还有些温度的栗子缓缓回府。

刚到府门口,便见闻染拿着裘衣走来,她将裘衣给继鹏披上李闻染怎么下着雪也不穿厚些。

语气随是有些责怪,但眼中却全是宠溺。继鹏不语,闻染见他手中的栗子一把拿出李闻染可是给我买的?

继鹏看着闻染点了点头,闻染开心的把继鹏抱在怀中李闻染母亲知你孝顺,真是我的好儿子。

说完又摸了摸继鹏的头,继鹏心中更是复杂,明日若是李存勖带人前来,母亲定是不会让他将自己带走的,看来今日便是最后的时刻了。

闻染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将栗子交与阿蓁,拉着继鹏去暖阁坐着,阿蓁将栗子装盘给闻染,闻染吃一颗眉眼就开了李闻染鹏儿买的栗子真甜,鹏儿,你帮母亲想想,明日当如何办这生辰。

继鹏心中想着事,便没有听闻染在说什么,闻染见他有些愣神硬是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继鹏母亲说什么?

闻染叹了口气李闻染你想何事如此出神,我是想问明日鹏儿有何想吃的想要的,母亲好准备准备。

继鹏看着闻染,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哪怕是那日亲生母亲走的时候,他也未曾有过此刻的不舍,他心想着就这一次了,想任性一回,明日掐好时间当不会出事,便回了闻染继鹏若是母亲准允,鹏儿想吃母亲亲手做的菜。

闻染听了有些犯难,她哪里会做菜,可见继鹏渴望的眼神,也不好推辞李闻染鹏儿想让母亲做什么?

继鹏看着桌上的栗子继鹏栗子烧鸡吧,母亲爱吃栗子,鹏儿爱吃鸡肉。鹏儿今日便将这栗子都剥好明日母亲好用。

闻染觉得有些难,但为了继鹏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一闯李闻染好啊,那我们来剝栗子,明日就给鹏儿做个栗子烧鸡。

说完便拉了阿蓁来一块儿,待他们剝好后天色已有些暗了,闻染见李茂贞还未回便让阿蓁先布了菜。

谁知菜刚布好,李茂贞便回来了,闻染迎上前李闻染正臣回来的正是时候,吃饭吧。

李茂贞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落了座,而后看了继鹏一眼,似乎有话要说,继鹏会意点了点头,两人便陪着闻染用了晚膳。

膳后李茂贞说给闻染带了新的浴盐,吩咐阿蓁去给闻染试试,借口支开了她们,而后带着继鹏到了书房。李茂贞刚坐下,继鹏便开口问道继鹏父亲,可是发生了何事?

李茂贞面色有些犯难去缓缓开口李茂贞今日李嗣源来了营中,带了李克用的话,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继鹏听了一惊,随后便跪倒在地继鹏父亲,鹏儿愿偿命,只是明日想与母亲过了生辰,鹏儿便自去领罪。

茂贞听了心中有些不忍,可今日李嗣源的语气明日必要带走继鹏,若是在闻染面前将他带走,她哪里受得了这般打击。

他看着继鹏李茂贞鹏儿,怕是过不了明日了,若他们明日来府上要人,你母亲哪里肯罢手。

继鹏自是知道闻染的脾气,可手串还未送予母亲,自己还未吃上一口母亲烧的菜,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心中下不了这般决断,他点了点头,表面上应了李茂贞,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李茂贞站起身来到继鹏面前,双膝跪地将他抱入怀中李茂贞若你真是我和染染的孩子该多好,可你偏偏是不良人,你我到底父子一场,为父每年的今日,定会为你祭奠。

继鹏听后一颤,他竟知了自己的身份,那母亲呢,若闻染知了,她该有多伤心,李茂贞知他心中所想又开口道李茂贞染染不知,若她知了,还是要伤心的。

继鹏知道李茂贞不愿让闻染难过,想必也不会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继鹏离开李茂贞的怀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继鹏儿子明日便自行离去,还望父亲原谅儿子不能再报答你与母亲的养育之恩。

李茂贞站起身来,坐回椅上摆了摆手,让继鹏离开了。

继鹏离开后李茂贞也回了房中,见闻染已沐浴好,手中拿着装裱好的继鹏的画,到处比划,李茂贞收拾了一下情绪,上前揽住闻染的腰李茂贞这是在做什么?

闻染知是他也不回头,只问李闻染正臣看这画挂在何处好?

李茂贞见这了这画,眼睛有些干涩,便拉了闻染坐下李茂贞明日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寻来。

闻染见他这般真诚,想着明日自己要做栗子烧鸡,他见了定是要阻挠,便想着支开他李闻染真的什么都可以?

李茂贞点头李茂贞夫人说便是。

闻染思索了一番李闻染我想要那日在山坡上将我绊倒的石子。

李茂贞以为听错了,只看着她,闻染又说李闻染你不是说什么都成吗?

李茂贞有些犯难了李茂贞要那石子作甚。

闻染听了一笑李闻染那石子是你对我承诺的见证物,那日你来追我,可是说了好一番话,我要那石子就是要你记得。

李茂贞听了觉得好笑李茂贞夫人莫不是还不信我?

闻染摇头李闻染不是不信,只是我们这一路走得也是艰辛,那石子也算是个见证,还说什么都成,远一点,难一点,你便不愿了?

李茂贞见她有些不悦了,赶紧一口答应下来李茂贞好,明日我一早便去寻,好赶着早点回来与夫人用膳。

闻染听了一阵高兴,上前抱住李茂贞李闻染正臣你这般宠我,要将我惯坏了。

李茂贞想着明日继鹏的事,便将闻染揽得更紧些,心想若是能再多护着你些,该多好。随后闻染想着明日要做菜,便说累了,两日便早早的歇息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茂贞便起身吩咐了宋良几句就离开了府中,闻染也随后起来,换了清爽便利的衣衫,和阿蓁去了厨房。继鹏则看着桌上袁天罡留下的液体,思索了一番,将送闻染的礼物揣入怀中,随后将那液体一饮而尽。

继鹏悄悄来到厨房外,本想将送闻染的礼物交予她便说有事要离开,可到了那里见厨房内的闻染很是狼狈,一双手又红又有些细微的刀伤,心中不舍,不想闻染竟为了自己的一个小小要求,做到如此地步,挪不开脚,死死的盯着闻染,眼眶发热,似乎有什么液体要流出。

闻染将锅中的菜盛出,刚准备让阿蓁来尝尝便看见了在门口呆站着的继鹏,便上前去唤他李闻染鹏儿,快来尝尝母亲做的栗子烧鸡。

继鹏心下糟糕,但又不忍拒绝,便任由闻染拉了手过去,闻染夹了一块鸡肉吹了吹,喂到继鹏嘴边李闻染可先说好了,母亲第一次做,不好吃你也得吃了。

继鹏张口含住鸡肉嚼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母亲做的菜,他不想走了,他不想死在李克用的面前,他想自私一次,他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离开,他抢了闻染手中的筷子,将鸡肉一块一块的夹入嘴中,闻染见了自是高兴,蹲下身来李闻染慢点,别烫着了。母亲做的好吃吗,鹏儿竟这般喜欢。

说完便想那手去夹一块栗子来尝尝,继鹏却是将碗往旁边一端继鹏说好了是母亲做给我的,那当是鹏儿一人的。

闻染从未见过继鹏这样,想着他定是喜欢,心中别提有多欢喜,这时阿蓁却来到厨房,在门口唤闻染阿蓁夫人,药好了,快来喝了吧。

闻染见继鹏吃得高兴,便走到阿蓁那儿接过药来喝,刚喝完便听见身后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她与阿蓁皆是一惊,她赶忙回过头,便看见继鹏背着她倒在地上,她赶紧上前,顾不得地上的盘子碎片,跪在继鹏旁边,将他抱怀中。

继鹏表情有些痛苦,闻染着急得问道李闻染怎么了,鹏儿这是怎么了?

继鹏艰难的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了给闻染的礼物,刚要开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闻染吓得不行,赶紧让阿蓁去请张御医来,却被继鹏喝住。

继鹏将礼物递给闻染李闻染这是…孩儿送给母亲的生辰礼物。

闻染见他口中的血渐渐乌黑,便知他是中毒了,她还是让阿蓁赶紧去请张御医,继鹏却是笑了笑对闻染道继鹏母亲,孩儿就要去了,孩儿是自愿的,孩儿害了别人的性命,自是要拿命去还的。

闻染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继鹏的体温在一点一点流失,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李闻染什么还命,若你真杀了人,那还便拿了我的命去,为何要拿走鹏儿的,你们拿走我的命啊,不要拿走我鹏儿的命啊。

继鹏伸着颤抖的手去为闻染擦眼泪继鹏母亲别哭,孩子去那边为母亲祝福,愿来世还能投于母亲腹中,再续母子情缘。

说罢手便垂下,口中血不断渗出,却没了气息。闻染摇了摇他,继鹏没了动静,她伸手去探了探继鹏,发现已没了气息,一瞬间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阿蓁也是吓得不轻,见闻染不动了便缓缓开了口阿蓁夫人,小公子去了。

闻染听了阿蓁的话,心跳了一下李闻染你胡说,快去请张御医。

说完便抱着继鹏往厨房外走去,外面下着大雪,有些湿滑,闻染未站稳,便与继鹏一同摔在了地上,她赶紧上前将继鹏抱在怀中李闻染鹏儿可摔痛了?都是母亲不好,母亲就在这儿陪你。

说完转身对阿蓁说李闻染快,快去请张御医,你傻了吗,快去!

阿蓁见闻染如此便飞快的跑去找到宋良,让他赶紧找郡王回来,然后回到后院,看见闻染就这么抱着继鹏坐在地上,无论她上前去如何拉扯,闻染就是抱着继鹏不动,便只能回房拿了裘衣给她披上,撑着伞陪闻染在这雪中,等李茂贞回府。

闻染抱着继鹏一动也不动,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念着李闻染为何要如此对我,为何?

李茂贞匆忙回到府中,到后院了后院便看见闻染坐在雪中,心中生疼,终究是自己算漏了继鹏只是个孩子。他上前去,来到闻染身边,伸手扶上闻染抱着继鹏的手李茂贞染染。

闻染抬头看着他,眼泪早已流干,脸上只余两条泪痕李闻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何要一次一次的带走我的孩子,为何?

说完一口气竟有些缓不过来。

李茂贞见状赶紧上前为她顺气李茂贞染染,你不要如此,你身子不好,鹏儿他也不想见你如此的。

闻染听李茂贞提起继鹏,又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李闻染鹏儿,母亲去做好了你爱吃的菜,你还未告诉母亲味道如何?

说完便要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李茂贞见她一阵踉跄,赶紧上前扶住她,闻染站定后便发疯似的往厨房跑去,她揭了锅盖,用手拿了锅中的栗子放于嘴中,眼泪一下就哭了出来李闻染这般难吃,真是为难鹏儿了。

说完又往厨房外跑去,抱住继鹏李闻染鹏儿你起身,母亲重新给你做,你想吃的母亲都做,母亲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吓我了。我的鹏儿乖巧懂事,怎么学会胡闹了。

阿蓁见此情景早已泣不成声,李茂贞竟也是忍不住流了一行清泪,他上前去拉住闻染李茂贞染染,鹏儿已经去了,你莫要太过伤心。

闻染听了后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拿起继鹏送她的礼物,转身对李茂贞道李闻染正臣你看,鹏儿送我的礼物,定是鹏儿精心挑选的。你快让他起来,说我很是喜欢。

说完便将手串拿出带在手上。李茂贞却是未动,闻染便上前去拉他李闻染你快叫鹏儿起身,告诉他我很喜欢,我很喜欢。

李茂贞将她紧在怀中李茂贞染染,鹏儿已经去了,别让他再受这雨雪风霜的,我们将他安置了吧。

说完便示意宋良去带走继鹏,闻染见状赶紧从李茂贞怀中挣脱开来,拉住继鹏的尸体,抱入怀中李闻染不要,不要带走我的鹏儿,不要带走我的梦,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他走了我的梦就碎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佛主,不如你将我的命拿去,我只要我的鹏儿能活着,他还那么小,他那么乖巧,你将我的命拿去,拿去啊。

说完一口气接不上来竟是晕了过去,李茂贞赶紧上前接住闻染,吩咐一旁的阿蓁赶紧去请张御医,阿蓁这才回过神过神来,哭着跑出府去。

李茂贞将闻染抱回房中,觉得她身子冷极了,赶紧为她脱了外衣安置在床上将棉被裹紧,自己又坐到床上将她抱入怀中。

这时宋良急匆匆跑来,说李嗣源前来,要带走继鹏,李茂贞艰难的咬了咬牙,终是让宋良将继鹏的尸体交给了李嗣源,李嗣源带着继鹏的尸体便回了太原。李茂贞在心中下定决心,定要继续扩张势力,与李克用等抗衡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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