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棋子

宣旨的内伺官回到宫内，将李茂贞拒旨的场景与昭宗说了个一清二楚，丝毫细节都未放过。昭宗听后大怒，一掌摔了桌上的墨砚，让人唤了杜让能前来商议。

杜让能到了内殿，昭宗又让那内伺官与他说了一遍，杜让能听后也有些震惊。昭宗见他如此便开口道昭宗爱卿看，这李茂贞如此猖狂，当如何才能遏制他继续发展势力。

杜让能曾经在李茂贞手下吃过败仗，对他也是有些畏惧，不敢得罪，想了想便开口杜让能陛下，这李茂贞如今势力强大，凤翔离长安如此之近，这出兵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出兵若败了，那李茂贞若怀恨在心，日后就无法收拾这残局了。

昭宗听了愤怒不已昭宗朕怎能如此纵容李茂贞如此而默不作声，让他们看朕软弱可欺吗！

杜让能见状思考了一番便开口道杜让能陛下，臣有一计，李茂贞虽跋扈，但看这些年他们夫妇无所出，府中也从未添过新人的情况来看，想必他对公主殿下也很是在乎的。不如与公主说明一下，让她劝劝李茂贞如何？

昭宗听后也觉着他与李茂贞也算旧识，再加上自家的小妹夹在中间，一下撕破脸皮也不大好看。李茂贞对小姝用情如此之深，想必她的一席话，比他君临城下还要管用，便点了点头昭宗那当让谁人前去呢？

杜让能立刻上前杜让能定当是臣前去说服公主。

昭宗心中所想也是杜让能前去，便答应了此事，让他即刻便出发去凤翔。杜让能片刻也为

未耽误，除了宫门便上了备好的马车，向凤翔驶去。

自继鹏去了军中后，闻染就清闲了许多，人便是如此，一旦闲下来便会胡思乱想，她总是觉得心中不安，去礼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可不管如何还是难以抚平心中的忐忑。

这日刚出了自家的佛堂，坐在花园里饮茶，便看见一名丫鬟来报，说长安宫里来人了，要见公主。闻染想着宫中来人见她，想必是家事，便让那丫鬟将人请了进来，而后吩咐阿蓁多准备了一副茶盏。

那丫鬟即刻便领了人来，闻染起身去迎，却觉得他很是眼生，待那人走进他便向闻染行了一礼杜让能公主殿下。

闻染示意他起身，然后请他坐下，吩咐阿蓁给他斟了茶后便开口问道李闻染我已久不居宫中，不知这位是？

杜让能抬手作揖杜让能臣杜让能，承 陛下厚爱，现任当朝宰相。

闻染一听心中觉得有些焦虑李闻染原来是宰相大人，今日可是来寻郡王？要紧的话我马上让人去告个话。

说完便要站起身来，杜让能赶紧阻止杜让能臣今日冒昧前来，是有要事要告予公主殿下。

闻染见他一脸严肃，心里有些慌乱李闻染不知宰相大人有何事需亲自前来告知？

杜让能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走到闻染桌前跪了下去杜让能臣请公主殿下劝郡王忠心朝廷，切勿再做叛逆之事。

闻染一听，端茶盏的手一颤，果然，李茂贞瞒了她许多事，她看着杜让能却是不语，杜让能见她不开口，便又说道杜让能公主殿下，李茂贞私自攻占了凤州、洋州、泾源三地扩大自己的势力，之后便在奏折中对朝堂政事指手划脚，前几日更是在军营中公然违抗了陛下的旨意。公主殿下，陛下是念着与你的兄妹情分和这李茂贞的军功才网开一面，若是再如此嚣张下去，陛下怕是不能再一味纵容了。

闻染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她对自己说过，不想再管这朝堂上的事，她只想过好她相夫教子的日子，她要好好守住她的梦，于是她缓缓开口李闻染宰相大人，我一介妇人，你同我讲这些怕是不大合适吧？

杜让能抬头看着她杜让能公主殿下，你不仅仅是郡王的夫人，你更是我李唐的公主，臣曾闻公主殿下宽宏爱物、德才兼备，论起政事丝毫不逊于男子，与公主说这些，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闻染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李闻染宰相大人，人都是会变的，我只是个女子，不似男子那般心高气阔，我夫君要做的他不会同我说，便自不会听我的。我只求顾好我的夫君，我的孩子，我的妹妹，顾好我的这个小家便是。

杜让能赶紧又说杜让能公主殿下，你与郡王多年无所出，他也未纳新人，可见对你很是重视的。臣还请公主殿下好好劝与郡王大人，若是不即时阻止，他日陛下下令兵临城下，这遭殃的始终还是凤翔的百姓啊。

闻染听了心中一颤李闻染皇兄的意思是若是我劝说不下，便要领兵来攻打凤翔吗？

杜让能点了点头杜让能如今这局势，若是陛下让了郡王大人这一次，怕是藩镇都以为朝廷软弱可欺，便无所畏惧的各自扩大势力，待势力强大后便整日只想着如何把朝廷这软柿子捏与自己手中，到时怕是四处起兵，生灵涂炭啊。

闻染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杜让能看出她还是紧张人命的，便又开口杜让能公主殿下，你到底是我李唐的公主，怎忍心见这天下变得这番局面，这百姓何辜啊。

这几番话下来，闻染听了心酸，原来他们只当她是放在李茂贞身边的一颗棋子，什么兄妹之情，公主之责，那都是用来禁锢她去履行棋子使命的借口，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闻染看不透了，她突然觉得皇宫很可怕，李家很可怕。但她突然又想到了李茂贞，她想起他说只想保护好只属于他们的小家，她觉得一阵安心，她便想自私一回，在心中暗暗做了抉择。她抬头看着杜让能，缓缓开口李闻染即是如此，那你回了皇兄，便当臣妹已死，这世上从此再无文姝公主吧。

杜让能听了闻染的话有些震惊杜让能公主殿下，不可啊，你这是要为了郡王与陛下决裂啊。

闻染看着他李闻染还请宰相大人转告皇兄，不，是转告陛下，他若还当我是妹妹，便不要再想着利用我去控制李茂贞了。若他还是执意，便请宰相大人替我求一杯鸩酒，如此也好留个全尸，全了皇家的颜面。

杜让能见她眼神坚毅，便知再多说也是无用，起身告辞，便离开了郡王府。刚走到门口看见李茂贞正好回府，他便慌乱的上了马车，拉了帘子吩咐车夫赶紧离开。李茂贞走进看见这马车从自己府门口行出，但未见府中异样，便也未起疑心。

他回到府中，便唤来下人询问今日何人来访，那下人不知此人姓名，只知是从长安皇宫来见公主的。李茂贞听后眉头一蹙李茂贞夫人现在何处？

丫鬟夫人说头昏，便回屋里歇息了。

李茂贞遣了那下人，便快步往卧房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便见闻染站在树下发呆，他悄悄走近，从背后将她环住李茂贞怎在这儿发呆？

闻染不动也不语，就这么看着树上的新叶李闻染是啊，近日总是爱走神呢。

李茂贞知她定是心中有事，便开口问道李茂贞今日皇宫遣人来见你何事？

闻染又沉默了许久，开口问他李闻染若我不是公主，你还会愿娶我，如此用心对我吗？

李茂贞拉她与自己面面相对，低着头看她李茂贞又说什么傻话。

说完便去握她的手，这虽刚刚立夏，可闻染的手却冰凉。李茂贞眉头一皱李茂贞手怎么这般凉。

便将闻染的手捂在手心，闻染看着他，觉得自己的问题是多余的，她缓缓对着他开了口李闻染听说你私自行军，还抗旨了？

李茂贞对上她的目光李茂贞染染，如今这局势…

闻染打断他的话李闻染皇兄让宰相杜让能来告知我，说你想干涉朝政。

闻染语气平和，李茂贞觉得她有些不同了，换作以前，她定是已与他大闹起来了，他便不想再瞒她。

李茂贞是，我私自带兵占了那三地，前几日在营中抗了旨。

闻染看着他李闻染为何？

李茂贞仍握着她的手李闻染染染，我占那三地是为了保凤翔平安，皇上却想将我调离凤翔，我的心血，我们的家都在此处，我怎能答应。

闻染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掌中，她知道他此话真假参半，与她说了事实，却瞒了他心中的想法，便开口道李闻染皇兄想让我劝你，若我劝了，你肯听吗？

李茂贞看着她低下的头，没有说话，闻染心中已有了答案，他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笑#李闻染正臣，我知劝不了你，我信你是想护一方百姓平安，才如此顶撞皇兄。我已让那人去给皇上回话，就当文姝公主死了，这世上再无此人。

李茂贞全身一颤，眼中有些惊异李茂贞染染，何须到如此地步。

闻染摇头李闻染他已是这天下的君主，我不会再奢求他有半分的兄妹之情。可你如此珍视我，我不做那棋子又有何妨。

茂贞听后将她揽入怀中，闻染将手环在他腰间李茂贞我说过，我累了，我只想好好在我们这个小家，带着鹏儿、小妹和你过我们一家人团圆和乐的日子，其余的我都不在乎了。

李茂贞轻叹了一声李茂贞夫人如此为我，我定不会辜负。

闻染靠在他怀中，听到他强健的心跳李闻染你答应过我，绝不滥杀无辜，违了誓言我便是要遭报应的，我知你不舍我受伤害，定会遵守誓约的。

闻染说完便释然一笑，她不知能不能钳制住李茂贞的野心，但若真到了那一天，她便舍了性命去为他赎罪吧，如此也见不着他变为冷血无情之人的那天，也好。

李茂贞胡思乱想，鹏儿去了军中，你常常一人在家无人陪伴，明日我告几天假好好陪你去郊外散散心。

闻染听了点了点头，李茂贞见天色有些暗了，便扶她进屋歇息着等晚膳。

杜让能回到宫中将闻染的话转告了昭宗，他一听也是身子一震昭宗好，好，朕的好妹妹，她想死便朕便允了她，来人，传令下去，整顿军队，择日进攻凤翔。

内伺官领了命传旨去了，他便走到杜让能旁边昭宗若胜了，便随她的意给她鸩酒吧，让她全了皇家的颜面。

说完眼角似乎有泪落下，他踱步向内殿走去昭宗好，好，小姝真是个好妹妹，好妹妹啊，哈哈哈哈哈。

杜让能到昭宗进了内殿后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