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你飞快地把自己洗漱干净，然后在茶几上摸到了从医院带回来的纱布和药，闭上眼睛，把纱布在眼睛上缠了几圈,从床头柜上摸到纸笔，也不管是什么纸,摸索着在上面写了

“我去上班了”

这么几个鬼画符一样的字,就量着步子出了门。

睡梦里的事情，在你迅捷的动作里慢慢平息。

当电梯在一层打开的时候，你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将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天眼上买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你看见很多人在面前走来走去，很快，你就能辨认出,身上有一圈虚影的是人，至于没有的，显然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一开始，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层,而随着你慢慢走出住宅小区，好像也渐渐熟悉了这种“看东西”的方式，那些人影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渐渐的,你开始能看清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三昧真火，乃至顶上三花，最后你从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人身上看清楚了——原来活人身上那层虚影其实是一层模模糊糊的“膜”，从头盖到脚，上面似乎有古怪的纹路。

你在路口站定，伸出手拦出租车，反正你看不见，就只好一直伸着手，全凭运气。

等你拦到出租车，摸索着上车的时候，你已经能看清，那些布满每个人身上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古怪的符号，而是字迹。

非常小、非常密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变动，你忍不住盯着司机看了两秒钟，被司机提醒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赵未然“抱歉，光明路4号，您拉我到门口就行。”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看了一眼你眼睛上的纱布：“小姑娘，你那眼睛怎么了？”

赵未然“刚做完手术”

司机“哎哟”了一声，又问：

“还能看见吗？”

赵未然“敷着药睁不开眼，过些天就好了”

一路闲聊，到了光明路4号，出租车停在路边，你从怀里拿出钱，递到司机面前：

赵未然“我也看不见，该收多少，您自己看着拿吧。”

这弄得司机一愣：

“啊？你这么相信我？”

赵未然“当然，还是好人多”

司机犹豫了一下，替你打印了小票，然后伸手翻你手里的钱，在这期间，你紧紧地盯着对方身上不断变化的字，听见随着司机的翻动的动作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见他好像先拿出了什么，而后迟疑了一下，又塞了回去，片刻后，他抽出了另一张纸币，从兜里摸出了零钱，塞回你的手里。

你的嘴角提了起来——你的视野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分辨字迹的颜色了，只见它们有红也有黑，就在司机把找零塞进他的钱夹的刹那，你看见一行红色的小字从对方身上划过。

原来是这个意思——向司机道了谢，并谢绝他扶自己进去的你心里想着，原来那些小字就是人的功德，红为得，黑为损，看来刚才对方没有趁机占你的便宜。

然而你随即又皱起了眉，因为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以快得来不及阻止的速度苏醒，你一时分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切好像……就是从不久前遇见那个鬼面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