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若你早于她人两心同，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

　　十六岁那年，苏旧第一次遇见顾淮生。

　　那天是她的生辰，师父好不容易才同意师兄带她下山逛逛。空中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长安的街道，可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不一会儿就和师兄走散了。她倒一点也不着急，想着一会儿直接回道观就好了。

　　可雨势竟渐渐大了起来，无奈，她只好在亭子里避雨。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狼狈至极。“真倒霉！”她低咒一声，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她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狭长的眸子，干净清澈，此时正满含笑意望向她。“你笑什么?”她没好气地开口。“没什么。”他依旧带着笑意回答。声音和他的长相一般，干净，温暖，又带着那么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听得苏旧心里痒痒的。随后，是良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小了，苏旧抬脚刚想走出去，却又被叫住了：“哎，这把伞给你吧，这儿离府上很近，我走两步就到了。”苏旧也没想跟他客气，接过伞说了句“谢了”，便走出亭子。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问他：“伞怎么还你?”“如果你想还的话，明天这个时辰，我在这儿等你。”他答到。

　　第二日，趁师父师兄休息的时候，她偷偷带着伞跑出来，走到亭子的时候，他正焦急地四处张望，看到她才展开皱着的眉头。“你来了。”他温声道。“对不起啊，山上有点远，喏，伞还你。”苏旧说。“山上?”他捕捉道这个字眼。“是啊，山上。我是个孤儿，小时候被师父收养，一直跟着他住在道观里。”她解释道。“那你岂不是道姑?”他有点不安。“才不是，”她不高兴了“我可以成亲的。”“那就好……”“什么?”“没什么，你明天还会来吗？”他问。“你希望我来吗?”“嗯。”“那我就来吧。”她笑了，他也笑了。那日，他带她去了这长安城里最好的戏馆，带她吃最好吃的桂花糕，临走时，她突然想起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顾淮生。”“真好听。”她又笑了，眼睛里溢满星辰。

　　接下来的每一天，他们都在亭子里见面，谁都没有挑明，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心思，也默认了彼此的关系。

　　苏旧爱顾淮生，很爱很爱，甚至不惜与师父大吵了一架，搬到山脚下的木屋里，但她依旧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顾淮生爱吃桂花糕，于是每次见面苏旧都给他带一块儿，冬天就藏在袖子里，见到她再拿出来桂花糕都还是热乎乎的。顾淮生也给她带礼物，有时是一盒胭脂，有时是一只簪子……成年礼那天是一身嫁衣，她还记得那天的场景，也是蒙蒙的雨天，他撑着伞，轻轻把她拥入怀中，眼里带着无尽的深情，他说：“苏旧，等着，我会娶你。”苏旧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她深信不疑的等着，她坚信他会来娶她，尽管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去亭子等她了。

　　冬天的日子越来越冷，她去长安街上添置衣物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两人对话：

　　“哎，听说顾府大公子要与江家二小姐联姻了?”

　　“是啊，迎亲队伍应该一会儿就到这儿了。”

　　“据说这顾公子和江小姐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苏旧突然疯了似的冲上来：“你们说的顾公子是不是顾淮生?""得到肯定后，苏旧却笑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地上砸出水花。

　　顾淮生骑着一匹白马，身着红衣，好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样，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和人们的嬉笑都好像在嘲笑苏旧的天真。

　　苏旧抹抹眼泪，来到顾府，却被侍卫拦住了：“没有请帖不许进！"“放她进来吧。"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望向他，他依旧在笑，只是淡漠的眸子里满是疏离。“苏小姐怎么有空参加我的婚礼?”“顾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的婚礼，我当然不能缺席。”苏旧笑得很得体。

　　从始至终，她都坐在角落里，看他们敬酒，结拜，也许她应该趁着醉意扑入他的怀抱，然后不顾旁人眼光，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但是她不能，她不能破坏他们的婚礼，到最后了，她还是想让他幸福。

　　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小木屋，不要命似的往嘴里灌酒，在喝掉第六瓶桂花酿的时候，她终于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好几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道观里，看到师父，她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师父，他……"“我知道，"师父打断她“哭吧，哭完就忘了他。"

　　这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苏旧回想起这几年和顾淮生在一起的日子，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本以为他是她的救赎，没想到啊，最后却是个笑话，连自己都觉得讽刺。她对师父说：“师父，我以后不下山了，一直陪在您老人家身边好不好？”师傅愣了愣，随即开口：“你……想好了?”“嗯。”

　　苏旧坐在佛前，师父拿着剪刀，三千青丝落地那一刻，她突然想起顾淮生成亲那天，江家小姐指着她，嘟着嘴不满的问：“她是谁呀？"他宠溺的看着她笑了笑，轻轻开口道：“我的一个道姑朋友罢了。"

　　　——文•言笙

本文根据歌曲《我的一个道姑朋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