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南岸二路……”
向南拿着姚景元写给他的纸条站在狭窄的道口徘徊着,因为小道太多,地方也偏僻,手机导航排不上用场。
姚景元没真正去过林婼家,只是很久之前,凌晨三点多钟一起下班时,怕她一人回家不安全就送她回去。
据他描述,林婼家很小,小的像一个废弃的小仓库,连房顶都是瓦片做的,门是木头做的,看着很不安全,泥墙外还长着爬山虎,跟附近的平房截然不同。要不是有人住,估计早被政府一车给推了。
顺着路口一直往里走,向南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口,可是直到他走出路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间破旧的瓦房,跟姚景元描述的很像。
很小,屋顶上瓦片做的,门是木头做的,泥墙爬满了爬山虎,不像是正常人家能住的地方。
不知为何,一股辛酸劲儿涌上心头,红了眼眶,叹出一口气全是悲哀。
突然来访,向南怕林婼会觉得唐突,可正犹豫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她时,就听见木门沙哑的嘎吱一响,一位衣着单薄,额头贴着一块“纱布”的女孩拎着一大桶垃圾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那“纱布”不是医用纱布,而是用一块破布捂着伤口,然后用透明胶布固定住。
向南“林……”
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红了的眼睛开始发疼,好像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闯出来了。
她身处黑暗,却不给予他黑暗的一面,从未向他提及,也从未想得同情。
在黑云的遮挡下,光,怎么才能照射进来。
昨晚,林婼凌晨五点回到家,发现林姒不在家,着急弄醒了林圩,林圩因为喝醉酒加上东西被偷,酒气加上怒气一同使在林婼身上,林婼也不示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林圩拿起酒瓶砸向林婼的头部,酒瓶碎了,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脸,人倒在地上,罪魁祸首却害怕的跑走了。
被瓶子砸中不至于致命,出去寻林婼的林姒回到家看见林婼晕倒在地上,额头流血不止,连忙扶她止血。
他们没有钱去医院,也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东西,用毛巾清理干净伤口后,只能剪下一块衣服止住伤口。
林姒心疼林婼,帮她向店里请假,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免得落下更严重的病就麻烦了。
林姒不能请假留下来照顾林婼,处理好她的伤口后就已经六点了,没办法林姒只能先去学校。
林婼这一睡睡了许久,一醒来推开窗户,太阳都已经开始下山了,林姒中途回来了一趟帮她换药,就出去买菜了。
林婼全身酸痛,头炸裂一般疼痛,完全使不上力气,就算她想现在就去上班也没力气走过去。
还有一点力气,林婼就爬起来收拾家里的残局,地上散的全是玻璃渣子和难闻的液体,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干净。
家里屯了一大桶垃圾没人收拾,也只好她自己来处理,提着十几斤的垃圾桶走去百米外的垃圾池。
倒完垃圾后,提着空桶轻松了许多,她养成了叹息的习惯,可一抬头就望见一位她意想不到的人,羞耻的辛酸顿时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甩下桶就跑。
偏偏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果然两人一相见,林婼失措加速往家里走,而手里的垃圾桶却拖了她后腿,干脆甩手一丢,就快要进门的时候还是被他赶上了。
向南“林婼,别。”
他用手死死板住木门,用力得指甲都能镶进去一样,眼神落在她身上再也移不开。
林婼“你来干什么,走!”
也不知是伤口疼了,女孩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嘶声大哄一声吼后,眼泪一涌而出。
她不想被他看见她现在这副狼狈摸样。
向南“林婼我……”
林婼“你别看我,我求求你了,别看我……”
女孩终于崩溃了,拽着门苦苦央求着,那瞬间触动少年的心,可他却舍不得松手,定下心打开门,将女孩紧紧拥入怀中。
心与心触碰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时间也停了下来,也听不到任何嘈杂的声音,只有那令人安心的心跳声,感受那温热的体温。
向南“林婼,你能相信我吗?”
—
天已经黑了,两人一同来到公园,公园里很黑,黑得不得不拿着手电筒进去,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间亭子,小亭子中间有四个石凳和上面刻着棋盘格的石桌,顶上有一盏小灯。
拧开消毒液的盖子放在桌上备用,棉签、纱布、医用胶布、剪刀都已经准备就绪,两人面对坐在石凳上,紧张和害羞感直线上升。
向南“我开始了。”
“嗯。”
得到同意后,向南紧张得抿着嘴巴,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撕下胶布,揭开布露出猩红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是很大,但他还是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不是亲生女儿也不必对女孩子下这么重的手吧,林圩真是禽兽不如。
林婼“你快处理吧,我姐很快就回来了。”
女孩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比以往冷漠了不少,面对他却不望着他,目光淡漠。
向南执意要帮她处理伤口,如果林婼不答应他就不走,林婼怕再这么耗下去林姒回来了就更解释不清了,只好答应。
但更多的是不忍心。
因为在家里怕碰见林姒,让林姒误会,买了药后,林婼就带向南来附近的公园处理伤口。
想起家中的姐姐,再面对着那少年,她心里的罪恶感不断上升,还有后悔。
后悔的不是遇见他,而是喜欢上了他。
要是她也是一个正常家庭的女孩,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毫不吝啬的去喜欢他,甚至是追求他。
可偏偏她不能。
向南没有在意林婼的冷漠,只是拿起一根棉签,沾了沾消毒水,温柔的提醒一声:
向南“会有点痛,忍不住跟我说。”
林婼没有回应他,只是伸手死死抓住了石桌桌边。
向南心跳漏了一拍,乱了节奏,但他又很快恢复平常,拿起棉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她的伤口。
棉签触碰的一瞬间,一阵刺痛蜂拥而上,林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用力抓住了石桌,却板得手更疼。
向南见这反应吓得立刻退开了手,这才意识到,她原来这么怕疼,那她以前那段日子到底是怎么扛过来的。
缓了几秒后,林婼不想浪费时间,强忍着疼痛,硬生生说道:
林婼“继续,快点。”
向南犹豫几秒,还是拿起了棉签继续做消毒工作,而这次林婼死死攥拳,紧闭双眼,抿住嘴巴忍住不叫声来。
可这次却不及上一次疼,反而在微微刺痛中感受到轻微的凉风,睁开眼睛,原来向南正轻轻的吹着她的伤口,给予他的温柔。
虽然风是凉的,但却暖进心里。
这一次她不舍得推开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那来之不易限定的温柔。
处理好伤口了,向南刚包好纱布时林婼就立刻站了起来,甩了一句“谢谢”,准备转身就走,但后者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留下她来。
向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婼站住脚没有回过头也没有收回手,她心咯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虽然早已经有了答案,但她不知道怎么说得出口。
林婼“放手。”
她想要挣脱他的手,可他却越抓越紧,抓得她手有点疼,看样子是真的不想放手。
向南“我想保护你。”
他终于对她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向南“你能相信我吗?”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我想成为你人生里的光。
夜晚微凉,无人知晓女孩心里混乱成什么样子了,眼泪已经打湿了脸庞,心也支离破碎。
那就让它更碎一些吧。
狠狠用手背抹去眼泪,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去就换成另外一张冷漠脸孔,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眼里含着泪却带着能满溢出来的不甘心。
林婼“保护?就你这样,你要怎么保护我?杀了林圩吗?”
林婼怒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少年的眼睛,满是怨恨,却下一秒转变成嘲讽:
林婼“呵,你是我谁啊?你以为你很厉害是不是啊?相信?你连林姒林婼都分不清,你要我怎么相信?”
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减弱了她的势力。
但到底是谁分不清,这谁都说不清楚。
向南“那你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要哭?因为伤口疼了,就是因为伤口疼了。
她不敢再望着少年那多情的眼神,低下头用手抹去眼泪嘴硬道:
林婼“我没有。”
本以为少年会因此而放弃,可他去取下了手上的黑色编织绳手链,上面穿着一块银色的牌子,正面刻着一个“南”字,后背刻着“平安”。
他拿过女孩的右手,将手链放在她微凉的手心里,又轻轻的将她五指合上紧紧握住。
向南“我不会逼你,如果你相信我,就戴着这手链来找我,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女孩心猛得一咯噔,手心里的手链还留有他的余温,包裹着她的手的手是那么的滚烫。
他就好像这小亭子里照明的灯光,虽然微薄,却能在这庞大的黑暗中给予她无尽的安心,即使没办法像太阳一样照亮整个公园,却也在公园的黑暗中,在某一次角落里散发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