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2

　　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一个穿着红色工作服戴着红色帽子的女孩站在柜台前，面对着客人时总是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客人面对她时也会不经意露出微笑回应。

林婼“请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女孩热情的向客人挥手告别，直至客人离开便利店她才放下手，走到关东煮前，翻动一下里面的菜，让菜受热均匀一些，但她的微笑只是微微收敛，但仍旧挂在脸上，即使没有客人。

　　姚景元摆完货从货架里走出来，发现女孩还在弄关东煮，他奇怪的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

姚景元“小婼，你姐还没给你送饭吗？”

林婼“啊？”

林婼猛然抬头，下意识转头往向玻璃门外，外面除了孤独的路灯和几棵茂密的绿树，一个人也没有。

林婼“没有啊，可能她今天忙吧。”

林婼只是淡然一笑，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

　　一开始林婼以为林姒只是迟到罢了，等她的中途时林婼实在顶不住饿了，只好在便利店里买了包干脆面先顶顶肚子，可后面直至凌晨两点下班了，林姒都没有来。

　　可能她在学校学习太累了吧，而且林婼也没要求林姒一定要给自己送饭，只是林姒觉得她打工太累了，想让她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但林婼也知道，林姒她读书也很累。

　　不送饭也好。

　　姚景元要上到早晨六点才跟别人换班，他站在收银台前望着林婼脱工作外套，又转头望着外面昏暗的马路又开始替她担忧了。

姚景元“你爸也真是的，也不给你买个手机，何况你夜班下班回家多危险啊。”

　　林婼脱下外套，她已经听不知多少次姚景元说过这句话了，而她都只是干干一笑没说什么，随便将外套折了几下，就塞进桌底下的小暗柜里。

　　平时下班，林婼都会在回去的路上多逗留一会儿，因为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再嬉皮笑脸面对客人，或者担惊受怕总紧绷着神经。

　　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眼泪也会悄悄出门，抬头望着那没有一颗闪耀的星星，竟是一些令人压抑的黑云，把唯一的月亮都挡的一干二净，生怕会漏出一点光，即使光根本不是它的本身发出的。

林婼“唉——”

　　她总喜欢独自一人抬头对着天空长叹，这样眼泪就会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在黑暗中也没人看得见。

　　与明亮下的她，判若两人。

　　她总是感慨现实真的很残酷，为什么这些惨淡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而最令人齿冷的是，躲不掉，也甩不掉，被大石死死压在泥地上生狠的摩擦。

　　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叫林姒，温柔聪明善解人意，在学校学习很好；而她却没有读高中，并不是因为成绩差没考上，而是因为没得上，履行完九年义务之后她就彻底脱离学业，提前成为社会人士。

　　回家路程只有一公里左右，林婼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那破旧长期漏水的小出租屋，为了省电费，门上那个照明的小灯泡早就拆下来了，周围漆黑一片，空中飘散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令人恶心作呕，低头借助月光仔细一看，是好几大袋垃圾，用脚踢了踢就清晰的听见玻璃互相碰撞的声音。

林婼“妈的，王八蛋。”

　　林婼低声狠骂一句，搜了搜口袋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门，那难闻的味道比以往重得多，重得让林婼心里十分不安。

　　男人像往常一样半夜不着家，就算回到家了，也都会醉醺醺，接住发个酒疯，然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还时不时发出难听刺耳的呼噜，在林婼耳朵里，跟杀猪叫没什么区别。

　　林婼走进房子，刚好一脚踩中地上的碎玻璃，还好穿的鞋鞋底比较厚，不然玻璃就洞穿鞋底刺进脚底。

　　林婼挪开脚，低头弯腰靠着门外朦胧的月光照明，才发现是打碎的啤酒瓶，而上面还沾着干血，她没受伤，自然不是她的。

　　她心猛的一咯噔，连忙转身关上门并锁上门，脚步匆匆走进一间房间，门一推就开了，木床上的人睡在床的一边，严严实实的盖着薄被，大热天的也不开风扇，却在床头为未归来的妹妹留了盏灯。

林婼“姐。”

　　林婼轻声叫了床上的人一声，心跳加速好像就要蹦出来一样。

　　床上的人一声不吭，像是故意不回应她，林婼急了，走上去要去掀开她的被子，可刚要掀开才发现被子里的人死死拽住被子不愿意出来，可她这样只会让林婼更着急，于是林婼猛的扯开被子，才发现姐姐已经哭得不成样了，她额头泛红还在微微渗血的伤口在昏黄暗沉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凄凉狼狈。

　　本来还能勉强憋住的林姒一见到林婼就彻底绷不住了，用双手死死捂住因疼痛憋得惨白的脸痛哭起来，林婼见状，连忙爬上床上前抱着她安慰她，可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往外掉。

　　妹妹看着姐姐额头上的伤和手臂、腿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旧的还没消下去，新的又频繁的来了，她眼眶泛红充满血丝，心疼中又带有一丝杀气，气的狠狠磨着后牙槽却又无可奈何。

　　林姒哭声逐渐变小转变成抽泣，她轻轻推开林婼，用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些笑容：

林姒“妹，你还没吃饭吧，姐姐给你留了面条。”

　　林婼抿嘴强忍着眼泪点点头，开口道：

林婼“我们一起吃吧。”

　　林姒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温柔的将林婼耳边凌乱的碎发撩到耳后，微微一笑：

林姒“姐姐不饿。”

林婼“那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

说完，林婼立刻爬下床，林姒刚想叫住她，她就急匆匆跑出了房间。

　　林婼来到小的可怜的客厅，客厅里没有正经的家具，小胶凳当沙发，桌子还是上一次租客的孩子留下来的学习桌，上面还有动画片主人公的印图，不过也被男人折磨得伤痕累累，小桌上还有男人空啤酒罐和昨天吃剩下来的麻辣烫，汤里还飘着还有他擤过鼻涕的纸巾和烟头。

　　客厅还有个不常用的老式电视机，旁边还放着一个老式叶片风扇，破的连风扇罩子都没了。

　　林婼走到电视机前，拉开电视机下最后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个铁质的月饼盒，打开来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和纱布，更多的都是外用的。

　　她整盒拿进房间，林姒已经坐起来静静的等她了回来了，林婼房间灯也不开就直接坐在她床边，打开月饼盒，从里面拿出消毒水和纱布。

林婼“你怎么又被他打了啊？”

处理姐姐的额头伤口时，林婼又忍不住心疼的落下眼泪。

　　林姒摇了摇头不想回答，眼里依旧含着眼泪。

　　林婼嘴里的“他”，是她们的爸爸林圩，准确来说，他不是她们真正的爸爸，他们仨毫无血缘关系。

　　她俩原本姓“安”，只是后来她们十岁的时候随着母亲跟随林圩之后，她们就改姓“林”。

　　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不仔细观察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是两人性格完全不不一样。

　　姐姐林姒，性格乖巧懂事聪明，在小学到初中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读了高中之后一直稳稳的待在尖子班的前三名。

　　而妹妹林婼，胆大调皮开朗也是个机灵的小孩，学习在姐姐的帮助下勉强处于中上游。

　　她们成为了林圩的孩子后，刚开始一家人和睦融融，虽然是重组家庭，却也有着一些温暖，可不知什么时候，林圩这个还算正直的人，却染上了赌博，更是喜欢上了酗酒，在家人不知任何情况下时偷偷将家底掏光，甚至借了高利贷，时不时就要带着妻儿搬家躲债。

　　而这个重组家庭也因为这些不正风气一下吹得支离破碎，林圩没有因为这次经历而受到一点教训，反而更是变本加厉，性格变得越来越暴躁，只要是喝酒上了头，他就不分青红皂白对妻儿大打出手。

　　在林姒林婼十五岁的时候，母亲终于受不了林圩的折磨和高利贷的恐吓，趁林圩出去喝酒，趁女儿们进入梦乡时半夜偷偷逃走了。

　　这一逃，无疑更是将这两个无辜的女孩逼上一条绝路。

　　因为林圩家并不富裕，加上他花钱大手大脚，还欠着一屁股的债，林姒和林婼就不能读书了，可是林姒所读的学校，每学期都会设置很高的奖学金，还有生活困难补助金。

　　林姒成绩向来都很优秀，她初中的时候也曾拿过一次奖学金，不过很快就被林圩嚯嚯光了。

　　林圩想拿到这些免费的钱不拿白不拿，但要想拿到就必须要让林姒好好读下去，并且不能请假，因为请假的话，奖学金就会泡汤。

　　于是林圩就决定，姐姐林姒去读书拿奖学金，妹妹林婼就辍学打工挣钱。

　　而这样的模式已经维持了将近两年，而林姒也不负他的期望，拿了两个学期的奖学金和生活困难补助金。

　　而林婼从一开始的一份工，慢慢地变成两份，三份，只是有时候林姒特殊情况没办法去学校，林婼就会暂时放下工作去代替她去上学，反正他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人知道。

　　在林婼的逼问下，林姒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将今天晚上被人关在钢琴房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林婼，林婼才知道林姒是因为这件事回家晚了没给林圩准备晚饭，惹怒了他，正好他刚喝了酒输了钱，于是那她出去，拿起酒瓶狠狠丢向她，正好砸在她的头，幸好当时他还有几个朋友在场拦住了她，林姒很有可能就出生命危险了。

　　林婼听了心疼又愤怒，她拿着剪刀，恨不得立刻出去杀了他，可是她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