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京一行人在途中遇到了踏仙君的阻拦.
踏仙帝君站在林木之间,眯着眼睛,正盯着她们细看.
三人皆是一僵,踏仙君不好对付.
他步步走近,玄色绣暗龙纹在阳光下潋着幽光,刺着黑金虬波的赤鸟最终停在了她们面前.
踏仙君“我竟是没想到,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几乎是本能的,陈小芊召出月琴,立在他面前.
她知道她们几个根本打不过踏仙君,可她还是想搏一搏.
踏仙君眼瞳转动,视线先是在银光闪耀的月琴上逡巡,而后不动声色地重新落回了三人身上.
苏矜北不声不响地拔下玉骨,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而周锡京一脸警惕,她没有武器灵力的驱使,手里紧紧攥着匕首.
踏仙君嗤笑出声,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小芊.
踏仙君“他对你就这般重要吗?”
陈小芊“是,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很好!
踏仙君“陈小芊,我知道他在死生之巅。你想用死生之巅的血为他铺路吗?”
只一句,就如尖刀入蚌壳.
他上前,身手如疾电,猛得牵制住陈小芊,捏住她的下巴,一步步逼近.
苏矜北“陈小芊!”
踏仙君“陈小芊,他身体里最后一点的灵核是本座的,你也是本座的,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陈小芊“我不清楚”
随即陈小芊当机立断给了踏仙君一脚,随后他脸颊就感觉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月琴的琴弦在他的耳鬓边抽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血水顺着脸颊淌落.
踏仙君沉默半晌,阴骜地抬起眼皮,脸上的神情竟说不出是狂怒还是欣喜,他鼻梁上皱,情绪和面目几乎都是扭曲的.
踏仙君“好,好得很!”
看着踏仙君如此癫狂的模样,周锡京不禁道.
周锡京“他疯了吧?”
不料下一秒,踏仙君召出不归,与她们撕打在一起.
踏仙君实力不俗,不归更是强大,三人联手却被打的落花流水.
可即便是这样,陈小芊还是支撑着站了起来,拼尽全力跟踏仙君战斗.
踏仙君心中暴虐的厉害,烧痛的厉害.
他咬着后槽牙,忽然极为不甘地问了一句.
踏仙君“为什么明明都是我,你却要为了他……与本座做生死决战?”
陈小芊拼着全力低声道.
陈小芊“你是你,他是他,不一样的”
踏仙君“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不知是光焰太刺眼,令人生出幻觉,她竟有一瞬,觉得踏仙君的眼神是那么痛苦而孤寂。竟像是湿润了.
踏仙君“明明开始都是一样的,无悲寺救我的也是你。凭什么他能在这个尘世享受着本座没有拥有过的一切!亲情,爱情,友情……凭什么啊?!”
陈小芊一怔。而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说出来的踏仙君则合上了眼眸,脸上肌肉紧绷。愤懑与羞辱,苦痛与痴狂令他近乎发疯,他忽地将全部灵力灌注入不归当中——
苏矜北“不好!”
周锡京“他……”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岩峦崩裂,地动山摇。周遭的草木在刹那间被凶悍的灵流碾成齑粉,琴弦也经受不住不归的狂暴,纷纷崩解成灰.
在这巨大的晃动之下,苏矜北和周锡京被甩了出去,唯留陈小芊一人还在硬撑.
在这飞散的劫灰中,唯踏仙君那双疯魔的眼是清晰的,他眼中一片猩红.
踏仙君“你骗了我……陈小芊……你骗了我!”
踏仙君“十年,陈小芊。他重生在过去。而本座呢,在巫山殿,每日在水镜旁观看你们整日快活!知晓他的件件丰功伟绩,我呢?!”
刀刃蓦地劈落,飞沙走石,地面裂出深不见底的鸿沟.
陈小芊“踏仙君……”
陈小芊“前世,除了无悲寺的开局,我们此后并未见过,我不存在于你的那个尘世”
陈小芊“你现在如此愤怒,无非就是看见另一个尘世的自己至亲至爱陪在身边,有你渴望的一切,你妒忌”
踏仙君现在就如地狱里的厉鬼,怨恨至深.
他看陈小芊的眼神,也不由让她心惊.
我靠,早知道都不对他用激将法了!
烈焰焚炙着林木,四下飘落的叶子还染着火光,边角焦黑,星火明暗。踏仙君一袭黑衣,忽地撤了力道,向后拂掠,立在这万叶萧瑟,草木枯荣中.
陈小芊不知他为何突然撤后,就看到他闭上眼睛,那两卷浓深睫毛镇在过于苍白的脸庞上。踏仙君喃喃地说.
踏仙君“为何要如此待我……”
话音落,地面隐约发出隆隆震动.
陈小芊“我靠你玩阴的!”
踏仙君召出了见鬼,缠住了陈小芊,陈小芊挣脱不开。眼见他往死生之巅的方向去,陈小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去死生之巅!
陈小芊嘴唇青白,手上经脉纷纷暴突,竭力以一己血肉之躯,挣开见鬼的捆缚.
踏仙君“……”
踏仙君终于转过眼珠,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薄唇启合,低声叹息.
踏仙君“你当真是心疼他”
只要最后一点灵核残片,他就能恢复正常。他才是真正的踏仙帝君,是真正的墨微雨,是忍受了十年孤独,理应得偿所愿的那个人.
他才该活着!
陈小芊“即便我死了都不会让你去死生之巅带走他!”
“吵——!”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银光闪过,径直洞穿了踏仙君的掌心.
黑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踏仙君盯着自己被月琴琴弦穿透的手掌,脸上竟一时半会儿没有任何表情.
疼?失望?愤恨?
一生尝过太多次,大概早已习惯了.
他最后做的,只是慢慢回过头,望向被见鬼捆得重重叠叠,却仍喘着气,眼神愤恨的人.
踏仙君由着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漓,就这么深邃而幽淡地望了她一会儿,而后,忽然笑了.
踏仙君“陈小芊,你为什么不干脆掏了我的心呢?”
陈小芊“……”
她能说什么?她能说最后大结局踏仙君还有重要作用吗?她不能!
因此,陈小芊只能装死.
踏仙君望着她,将灵力灌注入掌心,断去那一段琴弦.
走近了,用自己淌着血的手,抚摸陈小芊惨白的脸庞.
踏仙君“问你呢”
他似是轻描淡写,又似恨生入骨地.
踏仙君“你这么狠,为什么不干脆掏了本座的心脏”
陈小芊“……”
哥我求求你别问了!
因为我也是剧情所迫!
踏仙君“本座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啊……”
踏仙君轻轻叹息着,阖落眼眸.
陈小芊听到这怔了一下,踏仙君在她心里算什么,她还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踏仙君正欲再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裹挟着陈小芊的柳藤发出灼灼耀眼的火红光辉。他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道.
踏仙君“审讯?”
踏仙君黑紫色的眼底忽地一亮,他极想用见鬼套一套陈小芊嘴里的真话。他嘴唇动了动,不过大概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又抿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酌情尝试道.
踏仙君“咳……如果……”
踏仙君“本座是说如果”
要问的问题似乎太损颜面,但如此天赐良机,不问的话,恐怕又会后悔终生.
他又踌躇良久,才沉冷着脸,也不去看她的眼睛,慢慢把话讲完.
踏仙君“如果……上辈子是我陪你度过的,你会不会……”
踏仙君“也爱上本座?”
见鬼的光芒越来越盛,逼迫着被裹挟住的人,随时准备吐露真言.
踏仙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薄唇轻启,心事深厚.
踏仙君“你会吗?”
陈小芊“……”
陈小芊“你脑子没病吧问这种问题?”
踏仙君“啧”
踏仙君“太煞风景了”
踏仙君“老实说”
也许是听到了踏仙君的话,见鬼捆得更紧了.
陈小芊“我……”
见鬼捆得她痛入骨髓,似要把脏腑都撕烂,被逼到绝处的陈小芊抬起眸子,昏沉沉地看了踏仙君一眼.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等哪天一定要把见鬼做成跳绳!
但在湿润的水汽里,那张英俊的脸庞是如此熟悉,带着渴切,甚至恍惚有深情.
陈小芊有一瞬间的失神.
曾经的墨燃,对她也是这个样子.
这给她一种错觉.
她以为他还在身边.
陈小芊阖了阖眼眸,淡淡道.
陈小芊“在我心里,你是你,他是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陈小芊“这几年的时光,也都是他陪着我过来的”
陈小芊“如果先遇见你,你们做同样的事,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
踏仙君听到这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你”
陈小芊“但是——”
陈小芊的一句“但是”,将踏仙君拉了回来.
陈小芊“我先遇到了他,那就证明,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上他一个人”
陈小芊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陈小芊“这里,再也无法装下别人了”
踏仙君蓦地怔住了.
他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在刹那间显得愈发苍凉.
踏仙君不禁失笑.
踏仙君“陈小芊,你当真如此绝情”
忽然间,一声尖锐哨响刺破耳膜.
踏仙君即将触碰到他面颊的手指僵住了。对于尸体而言,那双承载了太多情绪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茫然。踏仙君垂落胳膊,在这尖哨过后,就像失去了自我意识,缓慢地往后退,然后挥了挥手,撤掉了所有的武器.
前世的不归也好,今生的见鬼也罢,都消失了.
陈小芊跌落到泥尘里,抬眼却瞧见遥远处正立着一个衣冠洁白的男子.
是师昧!
他的身边,立着苏矜北和周锡京二人.
师昧站在林木尽头,纷落的竹叶间,身形皓若芙菜,安静地立着,引着踏仙君朝他的方向走去.
师昧“你们走吧”
师昧“我撑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恢复意识”
陈小芊“……师昧,第二次了”
师昧“快走吧”
师昧叹了口气,抬眸看了看一旁的苏矜北,此刻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师昧转过头去,他不想看见苏矜北对他的失望.
苏矜北“师昧……”
苏矜北“谢谢你……”
师昧“……”
师昧没有答话,苏矜北和周锡京架起陈小芊,苏矜北召出玉骨,带她们离开了.
大地风动,师昧安静地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直到风波渐弱,四下归于寂静,他抬起头,望向她们离开的方向,缓缓开口道.
师昧“苏师妹,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师昧“我们终是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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