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不死传说（四）

路黎（萨路）不，不是这样的，我认识的九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我拼命摇头，泪水却不住地往下掉

尉洛吟怎么不会？以前的你我，都太天真了……

他望着我，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尉洛吟上次受的伤，就是因为帮你出去狩猎造成的！

尉洛吟如果不是清荷，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尉洛吟而你，什么也不会，就只知道眼巴巴地坐在那里等吃的！

尉洛吟留下你，我每天都得赌着自己的性命过日子，路儿，不可能永远这样的，不可能！

路黎（萨路）你骗人！如果没有办法做到……

路黎（萨路）当初就不要对我许下那样的承诺！呜呜……

尉洛吟不要哭，路儿已经长大，不可以再整天对着九哥哭鼻子了！

他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那冰凉的手指让我想起以前的种种，哭得更厉害了

路黎（萨路）九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路黎（萨路）我以后再也不整天喊饿，再也不出去乱咬人了……

路黎（萨路）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路黎（萨路）不跟着九哥，我根本不知道去哪……

他指着那个爬满青色藤蔓的木门定定地说，语气无比决绝

尉洛吟从这里走出去，不许回头，也不许再跑回来！

尉洛吟因为，我已经不要你了……

路黎（萨路）你骗人，九哥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最近我不太乖，所以你生气了？

路黎（萨路）那你打我骂我好了，我会改的，改到你满意为止！

路黎（萨路）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垂下双眸，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神色却是冰冷卓绝的

我哭着哀求了很久，他都没有松口，泪眼茫茫只见落花纷飞而落，碎成一地的残骸

尉洛吟你不要这么死皮赖脸好不好？！走啊！

终于，他吼叫起来，好像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陌路人，他一点情面也不讲

尉洛吟你给我走啊！再磨磨蹭蹭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发脾气是为了要将我扫地出门

路黎（萨路）我不走，不走……

尉洛吟你不走也得给我走！

说完，他走过来拽起我的手臂便往外拖，然后一把扔出去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任我一个人在外面哭得像个泪人，我拼命拍打着门，最后，身体终是渐渐下滑，坠入地狱般的深渊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又不是布娃娃，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那个说把我一个人留在陌生的人潮中会舍不得的九哥到底哪里去了？让清荷把魂儿给勾了去了么？为什么才短短几天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是下定决心要将我赶走了，可是我不走，一连几天都坐在清荷的家门口，饿了就出去找吃的，吃完又跑回来，在门口老老实实守着，片刻不离

像个小土匪似的，把清荷的家门口，强行刮分成自己的地盘。几天下来我便变得蓬头垢面，不成人形了，而且有的人路过时还会撒下铜钱，完完全全把我当一个小叫花子看了

清荷回来看到我，总忍不住叹气，可是她什么也没说，我想跟她进门，脚刚抬起来，耳边便响起九哥的声音

尉洛吟你要是敢踏进这里一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吓得我伸在半空的脚马上收了回来，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害怕被责罚的孩子，惶惶不安地搓自己的手指头

当我再抬起头来时，门已被狠狠关上，眼泪不听话地掉下来，心中有东西渐渐死去……

转眼，天气开始转冷了，晚上常常冻到睡不着，只得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随时都可能死去

一次半夜，身上有东西落下，我心一动以为是九哥来接我回家了，可是睁开眼睛才发现，根本没有九哥，而是一个老叫花子给我丢了一张破席子，大概，他见我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向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头埋进双膝呜呜地哭了起来

连叫花子都怕我冻坏，九哥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呢？难道我在他心中，真的成了一个无关痛痒之人？天气继续恶劣下去，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还下起了大雨

我站在雨幕中，看着他和清荷出双入对，模糊自己的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对我视若无睹，仿佛站在眼前的，只是替他们守门的一只小狗儿，雨下了一天一夜，我站了一天一夜

终于，在第二天倒下了，寒冷、饥饿和病魔一一侵袭着我小小的身体，我和九哥之前的种种在脑海中掠过，有明媚的笑容，有宽厚的大手，有离心最近的温暖怀抱。我抓着那些模糊的幻象，一点也不想醒过来

直至身体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才缓缓睁开眼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撑着伞静静地站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几乎在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心疼，可是，定睛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满眼都是郁结不散的冰霜

路黎（萨路）九哥……

我轻轻唤他，万千委屈涌上心头，一下子便泣不成声了

路黎（萨路）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路黎（萨路）你和清荷姐相亲相爱的时候，我就自己一边玩儿去，绝不打扰你们……

路黎（萨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什么活都可以干的，就是让我天天守门口也行的，你不要不理我……

他没有说话，像一个凝固在岁月长河里的化石，俊美绝伦，却没有任何感情，只剩冰冷僵硬的轮廓曲线

过了很久很久，他蹲了下来，我以为他终于是良心发现，要把我领回去了，没想他却说

尉洛吟请你，要死也死到别处去好吗？不要在这里玷污我们的门面！

我睁大眼睛，仿佛要把眼前这个已近陌生的人看清，最终却失去了焦距

哼，原来我如此天真，天真到这等无药可救的地步，这样一个人语气平静，却是彻底将我置于死地了

曾经，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像是可以裹住那我一直企盼的地久天长，没想到，他给我的竟是一个如此狼狈的结局

路黎（萨路）九哥啊……

心中的弦断了，所有希冀都破灭了，我终是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他转身背对着我站着，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拳头攥得死紧，那我依偎过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然后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

尉洛吟滚！我让你滚得远远地，听到没有！

我拼命地哭，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部宣泄出来

他背对着站在我面前，自始至终，未向我伸出援手，连一条抹泪的手帕也没有，最后，他决绝转身，对我的哭声，充耳不闻……

流年近了，而你，走远了，再也抓不住那温暖的大手，我就像是被他丢在身后的一朵柔嫩的花，独自等待枯萎的季节

尉洛吟九哥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陌生的人潮中！

因为这句话，我永远记住了那夜的星光

因为这句话，他永远蛰伏在我最柔弱的心脏里

以前他是温暖的风，让我活在春暖花开的世界，从此以后，他是锋芒毕露的刺，一想起，便灼心地痛

昔日的温情，通通成为无法逆转的光阴

泪干了，心化成碎片了，意志却开始坚定了

我用手背擦干眼角的泪痕，然后起身，凝望着曾经有我有他有回忆的明月居许久许久，最后，转身离开

不再寻求他的保护，不再寻求那温暖的臂弯

我独自踏上一个人的征程，也许会跌倒，也许会哭泣，但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死皮赖脸地抱着一个人的大腿不放

从此，她让他死在记忆深处，成为不可触碰的荆棘

从此，他对她的宠溺，假手他人

她的幸与不幸，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一切，如他所愿，我会走得远远地，远到我们之间，可能就此，后会无期……

长这么大，我从没这样坚决过，觉得欣慰，又得无比心酸

尉洛吟九哥会永远守着路儿，除非，我再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了……

他的话一直在耳边响起，这让我怨恨

明明身强体健的一个人，遇上了别的女人，就把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彻底抛于脑后了

我认识的九哥怎么是这种人，随着心的死去，我的脚步也加快了

然而，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当时年纪小小的我，根本没有真正懂得他那句话的含义，所以我们之间的结，一直无法解开

直至我经历无数次轮回后，卷土重来……

我戴上披风的帽子，以挡住严寒，纷飞的泪雨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一次，我走得决绝，并且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