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灯照得房间昏黄,我从昏睡中醒来,质地轻柔的纱帐将我的视线与房间隔绝,只能看见头顶的床檐雕梁画栋。
房间的香烟透过沙帐若有若无的飘来,萦绕在鼻间。
我很想下床走走,但身体一动,便如万蚁噬身般疼痛。
我受伤了,我意识到。
于是我静躺着,通过每天给我换药的亲卫口中得知,我是一朝王爷,女扮男装,手握实权。
每当看见亲卫提起“我”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崇敬与情素,我抿着唇心情着实复杂。
他恐怕还不知道,他所崇敬的王爷早就在这次刺杀中中毒身亡了,作为医学博士的我魂穿而来。
窗外繁花似锦,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闲来无事便唤了人寻民间的话本子来解闷。
大病初愈的第一天,我遣散府里的众仆,上朝辞了官位,将实权还给了孤王,从此云游天下。朝庭少了名贤臣为君效命,江湖多了名女医悬壶济世。
有时我一袭红色如荼似火,与山间的隐者畅谈对奕,石刻的棋谱,黑白两色的棋子在无声厮杀。输的那方总得自罚一杯。
一盘棋完,两人已微醺,隐者辞去,曲终而人又散。
醉眼朦胧间看着山间竹叶飘然落下。醉酒醒来已早是后半夜,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狐裘,将这夜色的凉隔绝,我知道,是“我”身边的亲卫,纵使我将从仆遣散,他却仍守在暗处。
他沉默着不说,我也不会去点破。
时间最经不起磨,就这样,转眼匆匆数载过去;看尽了春花、夏阳、秋叶、冬雪…我的足迹汉山遍布了大江南北;用这双手救死扶伤了多少人,我记不清了,一个,还是两个?
圣医的名号在百姓中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这么多年,身边的人在变,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唯有他隐在我的周围陪伴着,度十年如一日,他从未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每晚总会点了我的睡穴,握住我的手,一个略带冰凉的吻落在我的嘴角。
我指尖颤了颤,终究没有睁眼,算是默许了。纵使我明白,医者,不仅能济世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阳春三月,南方边城暴发了场瘟疫,城里百姓死伤无数,尸横遍野,不到一个月,竟成了座死城。
朝庭下令封城,但瘟情仍不能得到缓解,身为医者的我哪有不去的道理?
幽幽曲径,直通竹林深处。
启程的那日,我在书房铺了宣纸,笔起笔落之间,“暗一”两字跃然上纸,暗一,是他的名。窗外有桃花飘进来,铺落了满地。
我第一次唤他出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过后,一袭黑衣的男子垂首出现在我身侧,比起前几年,如今的他周身气息越发内敛,但那灼灼的目光仍瞧得我心尖发颤。
“咳!”
我轻咳一声,红唇轻启:“南方那边瘟疫传染,此去必定凶险,我希望你留下。”
语音未落,我被身侧的人环了个满怀,那双墨黑的眸子里竟带着几分受伤与痴狂。
“嗯?你不愿?”
我勾着唇:“你可想清楚了?我不是‘她’。”
即使我知道他跟了我那么多年也该明白的,但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
所幸不负我所望,他将脸埋在我颈间,闷声道了声“知道。”
未了,生怕我将他推开似的将手又紧了紧,力道大的勒死个人。
他话音落下的那刻,我捏得泛白的指尖松了松,笑得危险而明媚:“既然这样,你这辈子,怕是走不了了。”
时间像在这一刻静止,多年以后,犹记得在这春光融融的书房,他眼里迸出的惊喜。
南方一行有惊无险,瘟情总算是得到解决。孤王大喜,宣我进谏,我要求与暗一同行。
最无情是帝王家,再次见到孤王,他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也并未认出恢复女儿身的我。
那双冷漠到无情的双眼扫向我,含着龙威:“你可想好要什么了?珍宝还是职位?”
我拒绝得果断,反手握住暗一的手,请求孤王于我二人赐婚。
余光弊见身侧之人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我垂首笑得温柔。
婚期定为三日之后,举行婚礼的那日,天子脸色黑如锅底。
得知陛下被新郎新娘放了鸽子的老臣都一本正经地绷着脸,只是他们脸色涨红,肩头不住的耸动。
立于朝庭一侧的吏官们两眼发光,掏出随身的小册子刷刷刷在上面记了两笔:某某年某月,某帝被人放了鸽子,如何如何…而远在天幕之下,我偕着身侧之人的手走向远方,夕阳将我们身侧的投影放大,拉长。
身侧boss长得太勾人,我一人欣赏足矣,这婚还是不结了吧。
嗯?
孤玉不服,叫他憋着。
如果我在江湖,“愿有一人鲜衣怒马,执手与我天涯看花;愿有一人素禅白纱,与我煮酒烧茶,恬淡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