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怀桑梓焉

产房里赤纭的惨叫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弱弱的婴儿的啼哭声。

龙套(稳婆)生了！生了！宗主，夫人，如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恭喜恭喜呀！

稳婆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带着抱着孩子的秋月，脸上笑开了花。

聂戈和苏灵均也喜形于色，聂戈还给整个不净世的下人都打了赏，并给门生们放了三天假，准许他们出不净世玩耍。

不净世是封闭式教学，虽然准许门生们的家属来探望，但若没有他的特许或十分严重的事情，从不允许门生出去半步。不净世是听学修行的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曾经就有门生翻出五丈(一丈3.33米)高的围墙出去玩耍。当然下场轻则挨一顿板子，重则直接逐出去。

许他们光明正大的出去玩，简直就是百年一遇的大好事！上一次放他们出去玩还是八年前聂明玦出生的时候。门生们巴不得放炮仗庆祝。

聂明玦稳婆，我可以看看弟弟吗？

龙套哎！秋月姑娘，把小公子抱过来，给大公子，宗主，夫人瞧瞧！

秋月带着笑，抱着她怀里襁褓裹住的小东西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把他露给聂明玦看。

襁褓里的小家伙皮肤很白，但长得不甚好看，脸上还有些许皱纹，眼睛闭成了两条缝；体型也比正常的婴儿小一圈，看起来倒真像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

即使小家伙长得不甚好看，聂明玦依旧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小家伙是他的弟弟呀！一想到自己已经当哥哥了，聂明玦心中便无比欢喜。此时的他，心里有了份牵挂，变得重了些，不过，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秋月站起了身，将怀中的小公子又露给聂戈和苏灵均看。聂戈看着自己新得的儿子，亦是将满心欢喜都投到幼子身上。只有苏灵均，她看了看孩子，欣慰的笑了笑，轻轻地向聂戈提议道：

苏灵均去看看纭儿吧！

又转去问稳婆

苏灵均如夫人怎么样？现在能去看她吗？

龙套可以是可以！不过，这动静的小点。如夫人醒是醒着，但身子还是虚的，受不得惊吓。还有，夫人，莫怪我老太婆多嘴，这小公子……至少还要一个月后生才是正常。如夫人的事儿，秋月姑娘跟我说了一二。小公子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养，不然……

稳婆没敢再说下去，但是大家都懂那没说完的话。她突然又愤愤的说了一句，

龙套温家那个大娘子真是够欠的！明知道如夫人怀着，还能下了手！她这种女人，早晚不得好死！

苏灵均叹了口气，满意地笑了笑。从满头的银饰中抽出两只银簪，递给稳婆道

苏灵均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喜欢，小公子我们定会注意！这是上你的给你家人买些新衣服吧！

说完便在稳婆的感谢声中带着聂明玦头也不回的准备进房间。

到未时了，她还没有吃午饭。聂戈有些担心，便叫住了她

聂戈灵均，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还没吃饭呢！

苏灵均只回了他一个“嗯”，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赤纭脸色惨白，正靠在立在她后面的枕头上昏昏欲睡。见苏灵均来了，又想起身，却被苏灵均立马摁住。

苏灵均你快别起来！好好休息！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你又是意外早产。稍一不小心，我现在这身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赤纭姐姐，别这么说自己！你真的很好！今生遇见你，是赤纭前世修来的福！

苏灵均呵，不说了，看看你的孩子吧！秋月！

她朝秋月招了招手，让秋月把孩子抱过来，微笑着递给赤纭。

苏灵均你看！这孩子的鼻子眼睛，长得多像你！眉毛倒是和明玦还有他阿爹有点像。

赤纭抱过孩子，也笑了。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小团子，就像抱起了全世界。

赤纭是！以后明玦当了宗主，他便是明玦的左膀右臂，无论日后是风是雨，我相信他一定能陪明玦过完此生！

苏灵均纭儿，你说的什么话！明玦是哥哥，他是弟弟。理当是明玦保护他！是吧！儿子！

苏灵均说着拍了一下旁边正在逗着弟弟的儿子。

聂明玦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庶母怀中的小团子，道

聂明玦那是当然！我可以保护弟弟！能护他一辈子！有我在，谁都别想欺负他！

房间里所有人都被他的童言无忌逗笑了。

赤纭姐姐，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苏灵均浅笑一声，

苏灵均还是让老聂来吧！年关的时候就让他想了，现在孩子都落地了，也该想好了！

聂戈想好什么？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苏灵均话音刚落，聂戈便端着食盘进来了。

苏灵均让你给孩子起名字，你起好没！

聂戈当然，孩子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叫玄璟！

玄璟，聂玄璟，听起来倒真是个好名字！玄，神兽玄武，至高无上；璟，美玉光彩，温尔儒雅，柔情如玉。两次凑一起，意思十分明显，聂戈是希望他以后能如哥哥一般优秀，性格如母亲般温润。

所有房里的人包括苏灵均和赤纭都夸赞这个名字，有几个赤纭的陪嫁丫鬟还提前叫上了“璟公子”！

可聂明玦的惆怅之情却从心里透到表面。他想起自己的名字意识从玉。“明”，天上日月，也是希望他足够优秀。但，这种希望不但没让他开心，反而成了他的包袱。他每天读书、练刀，每一次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他都感觉得到父母对他的期望。这种期望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着他的童年，是他在童年时期几乎得不到快乐。

他不愿弟弟把自己的童年重过一次，他只想让他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毕竟大家都在他身边，他没必要那么优秀。天塌了，有哥哥帮他顶着！

聂明玦阿爹，我觉得玄璟这名字不好！

聂戈听到大儿子反驳自己，若是放在读书练刀这些事儿上，必定是一顿板子！但今天他是为了弟弟，聂戈并微笑着蹲了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

聂戈哦？怎么不好？

聂明玦阿爹时常教导于孩儿，男儿郎要顶天立地，心怀天下。可玄武神兽也因私欲杀过仙兽！何况，还有屠戮玄武一说呢！我倒想好了一个名字。

聂戈说来听听！

聂明玦怀桑。

聂戈怀桑？

聂明玦嗯！桑，为故乡之意。心怀天下，起先得心怀故里！

聂戈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念着倒也是一个好名字。不过，这名字，好像还有还有另一层意思：寄情山水。

聂戈低头沉思片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聂戈好！就叫他怀桑！但是明玦，阿爹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护住一个人一辈子！阿爹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也绝不可能护住你弟弟一辈子。他终究是会长大的，你若是永远都护着他，等到他不得不长大的时候，会比常人痛苦十倍……百倍……

这时候的聂明玦不懂得父亲的话的意思，执意告诉父亲：他可以保护弟弟一辈子！殊不知，有时候老一辈说的话，才是最可信的……

聂戈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站起身坐到赤纭身边，轻轻摸了摸小儿子，又浅笑着抚这赤纭的肩，眼里充满柔情与感激。

聂戈谢谢你！

赤纭也笑了，目光从他身上回到了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