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怎么是你

奈布调整了一下呼吸，缓缓推开了门。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一看档次就完全不一样。墙壁贴满了金黄的墙纸，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一排排精心打磨过的书柜里放满了藏书，大部分都是比较古旧的名著，但被主人保管得很好，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洒在书籍上，闪着明晃晃的光。一个雅致的红木桌摆放在角落，旁边是一个做工精良的真皮沙发。房间里放置了很多小饰品，但最显眼和令人赏心悦目的还是书桌上透明的花瓶里养着的一朵红玫瑰。

此刻，沙发上坐着一位男人，穿着西装，身着华丽，衣服的款式与奈布相比更加精致，身上绣满了金色的花纹，散发出贵族气息。他优雅地架着修长的腿，腿上放着刚刚放下的书籍，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经意地托着尖尖的下巴，红眸被额前碎发遮去了大半精光，只能看见一片深沉的像血一样的暗红，正懒洋洋地盯着来人。

明明是坐在沙发上，却几乎能平视，足以看出身材的修长。

奈布打扰了，先生，我是新来的男侍。

没有过多思考，奈布刚进门就将客套话脱口而出。说完才看向沙发上的男人，怔住了。

男人的红眸与奈布冰蓝色的眼睛对视。

蛤？这个眼睛......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那天晚上的......

记忆中那铺天盖地的血红色再次浮现在奈布眼前。

杰克你来了。

说罢，杰克原本侧着的脸转了过来，正脸在奈布眼前一览无余，原本暗红色的眸子，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下午的暖阳落进眼底，变成一片闪耀的金红。

奈布彻底怔在原地。

奈布你......

杰克温柔地笑了一下，眼里的光闪动着。

杰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杰克。

奈布之前一直都很平静的深蓝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记忆里......

他失去意识前也隐隐听见了一句话，遥远的就像在天边一样。

“我叫杰克......”

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像是在书房里回荡，又像是在脑海中再次回响。

原本在记忆里平行的两条线，突然交织成点。

那晚。那人。

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一样血红的眸子，一样温柔的嗓音。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的。从......艾米丽叫他杰克先生开始。

他之前只是觉得有几分耳熟，现在亲耳听见一样的声音彻底唤醒了他模糊的回忆。

从进门开始奈布就默默存有的戒备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放下了。

如果说之前发愣的奈布还能思考，那么他现在失态到连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了。

奈布是......你......

杰克看见眼前的神情迷惘甚至有些可爱的人儿，忍不住轻笑一声。

有着千锤百炼的警觉与机敏，也有着孩童般天真纯洁的一面。

就是这点......让他感兴趣吧。

杰克才想起我是谁？真是令人失望啊。

奈布这才回神，看见眼前优哉游哉的男人与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他有些恼火。

奈布这......怎么是你啊？！

男人眉梢轻挑。

杰克嗯？为什么不能是我？

奈布啊......不对不对！我应该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杰克呵呵，头一次听说有人没死成还在失望的呢。

那天晚上他明明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啊......

想至此，奈布的眼神黯淡下来。

奈布你为什么没杀我？

杰克意味不明地又笑了。

杰克杀你？为什么要杀你？遇见你只是凑巧，我只是想逗逗你罢了。

奈布的脸因恼火而有些红。你离死亡就差那么一步，结果，一切的作俑始者笑着告诉你，他只是想逗逗你？

奈布什么？凑巧？那我怎么又会在住的旅馆醒来？你是不是之前跟踪我！

看着奈布炸毛的样子，红彤彤的脸衬着湖蓝的眼睛格外可爱，杰克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

杰克怎么办啊，小先生这么可爱，想不让人跟踪都难~

奈布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逾距。

是啊，自己现在是男侍了，以后一段时间为了任务要照顾这位先生，而且对方还是贵族，不应该这么唐突地向他提问的。

奈布......抱歉，是我失态了。不用叫我小先生，我叫......

话说一半奈布突然顿住，脸又红了。

该死，名字那天晚上好像已经告诉他了......

杰克明显和奈布想到了一起，眯起血红的眼睛，接着奈布的话说：

杰克是啊，我知道。奈布先生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奈布我都说了不要尊称了，杰克先生，您忘了吗，我是您的男侍。

杰克见奈布已调整好状态，变回了平时彬彬有礼却又冰冷疏离的样子，反常地叹了口气，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说话。

奈布有些不解杰克的反应，耐心地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杰克小先生......其实这里原来有一个跟我和艾米丽关系很好的仆人，我们待她很好，我们相处的很融洽，没什么主仆架子。她照顾我长大，我很感激她......

杰克说一半突然停了，垂下眼帘，眸色变回暗红，充满了心事与忧伤。

奈布忍不住问：

奈布然后呢？

杰克然后......她不久前才下葬。

杰克偏头，看向窗外，奈布看不见杰克的眸子，却能感受到他溢出言表的难过。

外面明明艳阳高照，鸟语花香，书房里却冰冷到一点温度都没有。

奈布......我很抱歉，我不该问的。

杰克没事，是我要提的。小先生，所以我希望......我能......这么叫你吗？我希望我们不仅仅拘泥与主仆，更是以朋友的关系相处，好吗？

奈布正准备再考虑，突然看见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头转了回来，红眸像一团温暖的篝火，坦诚而又固执地紧紧盯着奈布。

奈布有些慌乱，想回避杰克，但不管怎样躲藏，火热的目光充斥着整个房间，根本无处可逃。

良久，奈布呼出一口气。

奈布好吧。

杰克好像没听见奈布的回答，仍然认真地盯着奈布，看得奈布的脸又慢慢红了。

奈布咳......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奈布不愿再多待一秒，说完就匆匆退出书房，刚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响起杰克的声音。

杰克等等。

奈布呃，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杰克那个......我不喜欢雇佣人，家中人手比较少，所以小先生你以后的工作会比较多......

奈布知道了。

杰克注意休息。

奈布关门的动作顿了一下。

房内，杰克笑着看着奈布离去的地方，红眸像玫瑰一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