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番外——剑胆琴心

（是浩桐的前世剧情，当时唐雅已经醒了，唐舞麟成为唐门少主）

唐舞桐死的那年，四海八荒都出现了异象。先是海神岛蝶谷在唐舞桐身死后三月飞来成千上万只蓝蝶，就如同这位海神神女诞生时一样，整整飞舞了一个月。一个月后，蝶谷闭谷，满谷的烂漫海棠与主人的尸骨一起长眠，再无人见识。而后，天族太子府集音阁海棠一夜间全部枯死。紧接着，唐门自杀的前门主唐雅，突然就醒了。只是这一次醒来后的唐雅法力全失，很快就闭关不出了。

唐舞桐在唐门留了个衣冠冢，里面葬了一件血衣，一顶略显陈旧的少主发冠，还有已经断成三截的玉笛幽篁。说来也奇怪，唐舞桐临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幽篁，连贝贝为她合上双眼时都掰不开她的手取出幽篁。而当贝贝抱着她，把她的血衣轻轻褪下时，幽篁就在她手中自己断为三截。贝贝叹息说，这幽篁，是要殉主啊。

不仅是幽篁，就连古筝碧楠也在飞花逐蝶的那日自断琴弦。而抱着青檀剑不肯松手的蝶云上仙事后说，青檀剑似乎折刃封剑了，每每她要拔出剑缅怀唐舞桐，剑虽能拔出一半，但每每有凄厉的鸣叫，仿若鬼哭。唐舞桐虽然是唐门万年难遇的天才，在修为上也几乎无人匹敌，但在音律、剑法这两样上只能说与贝贝齐平。贝贝当年以身祭剑，紫霜并没有异常，所以唐舞桐才能释放元神进入紫霜。青檀虽然是唐门五大宝剑，却不及紫霜。幽篁也不过是寻常玉笛罢了。唐舞桐究竟有何德何能让它们以身殉主呢？

季绝尘或许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他当年进入唐门，是因为他铸剑术一流，识剑的本领也是极为罕见。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看到器灵的存在。因而，他能准确地判断出何时出炉，何时淬火。也能从许多毫不起眼的废料中找到难得的精胚。他一入门，就被紫霜蓝槿两大剑灵所震惊了。

紫霜是个紫衣风华的少年，面容也是和贝贝一样的清隽俊朗，只是神情略有些高傲。蓝槿倒是一个蓝衣纤纤的窈窕少女，墨色的发，恬静温柔的脸庞，和素来清冷忧郁的唐雅完全不像。就在这个时候，季绝尘忽然意识到，剑由主人，唐雅或许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淡，贝贝也不是真的平易近人。否则，根据他们心性用剑幻化出的器灵怎么会是那个样子呢？当剑灵的外貌年龄与主人没有区别时，主人就几乎是独孤求败，剑灵已经是少年样子，说明贝贝唐雅的实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但青檀的剑灵，季绝尘只见过一次。彼时的唐舞桐还是重伤初愈的王冬，一口心血喷在了淡青色的剑刃上，落在季绝尘眼中就突然跳出了一个浑身赤裸的红发婴儿。那个婴儿辨不出性别，也看不清美丑，虽然跳了出来，却蜷成一团悬浮在空中，弱小可怜。王冬的手拂过剑刃，那婴儿也毫无反应。最后，唐舞桐收剑入鞘，那婴儿也随之消散了。之后，季绝尘也见过王冬出剑，但那个剑灵再也没有出现。季绝尘以前看《刀剑谱》，知道如果主人心性不稳，就算是再好的剑灵也会消散。他只是暗暗可惜，这位少主浪费了上好的精银，却没有拥有一柄真正意义上的宝剑。而后，看见他们少主身边那个青色衣服的小姑娘器灵，就更为惋惜。

那个青衣小姑娘是幽篁的器灵。幽篁是贝贝所赠，本意是作为生辰礼有助于王冬学习音律，算不得什么神器，却没想到跟着王冬一段日子后幻化出了这个样子。深绿色的发，浅青色的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乍一看还以为是瞎子。除了她发间一支玉簪雕镂精致，其他的就和寻常的妖族山灵没什么区别。王冬倒是经常在袖子里藏着幽篁，偶尔拿出来吹几个不成曲的音符。大多数时候，幽篁是操纵暗器的最好工具，笛声一响，就有成千上万的暗器密密麻麻袭来。这时的幽篁器灵，却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更令人心惊。

唐门中，修剑道的人大多来自天族，不来自天族的那些也多是各族的贵族。因而，用剑的弟子多多少少看不起修习音律的弟子。季绝尘承认，他确实看不上王冬拿高雅的音律去干杀戮之事。

还好，碧楠从来不染血腥。碧楠器灵是个白衣青年，温和寡淡的样子。碧楠是唐雅用金丝楠木雕琢而成，缀有碧色琴穗。唐雅为嘉奖亲传弟子飞升上仙，连夜做出了它，却没想到这器灵竟然如此容易产生。只是这种器灵没有什么杀伤力，更不像有些器灵能够安抚主人。碧楠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王冬在那里纤手拨弦，他在那里伫立凝望。

但最后一战，季绝尘看得分明。青衣灰眸的幽篁器灵泪落无声，她拦在唐舞桐身前，却阻止不了唐舞桐使用飞花逐蝶。唐舞桐泣血的吹奏下，小姑娘仰起头，瘦小的身形不断拉长，变得曼妙，变得美丽。最后，窈窕女子回眸，眼中的决绝顿生。她的身体破碎着沉沦了下去，而那支玉笛应声裂为三截。而一直沉默的碧楠器灵，自己封印了灵智，毁掉了自己的筝弦。器灵自封，等同于常人自戕，虽不至于消弭天地之间，却要日日忍受锥心之苦。器灵为主人尽忠至此，我也算是第一次见了。只是，我没有见到青檀剑灵，却听到了紫霜蓝槿的对话。

蓝槿“现如今，你的主人也回来了，我的主人也回来了。你也该心满意足了。”

紫霜“我就是为幽篁不值得。她本该是我的剑穗，最后却成了杀戮的工具。最好的蓝田玉，本该是君子之物，却要沾上血腥。”他颓然笑笑，“可我又有什么资格笑话她呢？你我都是同一块玄铁所化，你护主，我戮主。你雪冤，我忘恩。”

蓝槿“那又如何？谁都有自己的选择。”

蓝槿剑灵的目光投向了远处，我才看到一个黑衣少女。只是她一直不开口，又和夜色融为一体，因而我之前没有看到。

紫霜嘲讽一笑，

紫霜“没想到最有骨气的竟然是你。”

那黑衣少女微微抬起满是红发的脑袋，眼神哀怨又沉痛。她开了口，嗓音沙哑，

青檀“蓝银一族铸剑必弑主，两主同存，杀一保一。在下不比两位前辈，确实毁了自己的主人，但幽篁碧楠无错。”

蓝槿“青檀，谁都未曾怪你。舞桐上神为正道而死，这是她的选择，她选择了死，你作为剑灵不过是忠实于她的指令。”

我这才意识到这个黑衣少女居然是青檀剑灵。只是，依照外人所传，她已经折刃了，为何还能保存完好之身？

紫霜“对外宣称已经折刃，对内却日日折磨自己。你为何不像那两人一样，碎了干净，封了清净？”

明明隔得那么远，我却听到了她语气中的哭腔，

青檀“我若那样做了，谁还会记得主人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