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十九）——痛苦

缘（十九）

把女儿亲手交到信赖的医生手上，让傅菁时刻陪在萱萱身边盯着，她这才能放心地去主治医生那里，神色严肃地盯着专门从国外挖过来的心脏病专家，“我女儿情况怎么样了？”

被杨超越注目着的医生表示自己自己很紧张，面色十分凝重地看着杨超越，“我十分地抱歉，但是……越总您也知道萱萱小姐的身体情况，未满七个月她就出生了，身体的各个器官本就没有发育好，而且萱萱小姐是体质较弱的Omega，我只能说……萱萱小姐活到五岁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虽然萱萱小姐最近的身体情况有好转，但是……如果这么一直没有匹配的心脏，我只能说，萱萱小姐…”

“活不过六岁……”

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被医生这么直白地捅破，杨超越不似其他人一样恼羞成怒，只是深深地低下了头，不让他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医生十分有眼力见，在杨超越低头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傅菁抱着检查完的萱萱进到房间，看到杨超越深深低着头、浑身寂寥的背影，忍不住心疼。

萱萱也察觉到了妈咪情绪的不对劲儿，挣扎着从傅菁的怀里离开，走到妈咪的身前紧紧地抓住妈咪的手，清澈的眸子里满满的担忧，糯糯道，“妈咪～你怎么了？？”

杨超越回过神来，抬头撞进女儿满为担忧的眸中，心里暖极了，可心底的愧疚和自责也愈发重了，拥住小小的女儿，柔声道，“妈咪没事，萱萱检查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妈咪的情绪影响，萱萱十分乖巧地点点头，甜甜一笑，“嗯！妈咪，萱萱有乖乖的哦！”

杨超越舒心一笑，眼神也更加柔和，“萱萱真乖！”

萱萱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神色怏怏地看向妈咪，朝她张开手，“妈咪，抱抱。”

杨超越敏锐地注意到萱萱面上的疲意，连忙把女儿抱到大腿上坐着，心里却是一沉，萱萱的身体是愈发差了，这样下去……

窝在妈咪柔软的怀里，身心俱疲的萱萱很快就眯着眼睛睡了过去，杨超越感受着怀中轻得不能再轻的人儿，满脑子都是医生刚才的话，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傅菁看她如此，心里也揪得慌，想走到杨超越身边，可是她只上前一小步，杨超越松弛的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浑身散发出抗拒，逼得傅菁只能停下脚步。

看着对她满为防备的杨超越，傅菁只能妥协，“我、我先出去了……”自从吴宣仪离开之后，杨超越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不愿让任何人近身，即使原本能够了解杨超越内心的傅菁也近不了杨超越身边。

房间里，只剩下萱萱和杨超越两个人。

低头，看着萱萱惨白的小脸蛋儿，看着她细到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的手臂，看着她没有一丝一毫血色的唇瓣，杨超越心里如同刀绞一样痛苦，懊悔、痛苦、自责溢满她的心头，明明、明明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她好好地，可是、萱萱却……

如果可以、她宁愿用她的一命换萱萱的一命，她只希望……萱萱能够好好的。

难道……她就真的、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萱萱……彻底离开她身边吗……？

萱萱还那么小，就真的……只能……

一滴泪，顺着杨超越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萱萱的脸颊上。

……

萱萱从生下来直到现在五岁，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病房里，只有在身体情况比较好的时候才能回家或者出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走一走。

平静的日子，并没能安稳地过上几天。

手术室外，杨超越笔直地站着，紧紧地盯着写着‘手术中’亮着的灯牌，眼里不复以往的平静，满眶的泪水，手紧紧地攥着，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理智，她的萱萱、她的女儿还在里面抢救、她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杨超越从来不信命，比起听天由命，她更想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但是……她现在、只能够祈求、祈求老天爷手下留情，求老天爷保佑萱萱……

只能袖手旁观，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女儿出入手术室、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女儿小小的身体上多了一条又一条刀疤，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女儿痛苦得满头冷汗……

没有人知道，杨超越多痛苦，也没有人知道，杨超越多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女儿。

她只求、女儿能够好好地……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见了杨超越的祈求，萱萱又躲过了一次死神，平安出了手术室。

再一次进到重症监护室，看着又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小小人儿，杨超越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心痛极了，看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的萱萱，杨超越想伸手去碰萱萱，可是、却不敢下手，萱萱太脆弱了、她怕自己会伤到萱萱……

当傅菁和戚砚笛收到消息赶到医院，已经是深夜了，萱萱也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vip病房。

推开病房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边上，脊背弯着、浑身寂寥的杨超越，两人心里满满的心疼。

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杨超越下意识就把自己所有脆弱的一面全都掩盖了起来，微弯的脊背也立刻挺了起来，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看来人。

傅菁和戚砚笛哪里不会注意到杨超越这瞬间的改变，却纷纷都拿杨超越没办法，心知自己根本无法改变杨超越，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提起这个话题。

“萱萱怎么样了？”

杨超越的眼神始终落在萱萱如同天使一样的睡颜上，无助地摇摇头，嗓子已经沙哑得可怕，“医生说，抗不过下一次了……”

“！！！！”

“！！！！”

“抗不过下一次！？萱萱、萱萱她还那么小……”

两人不由激动了起来，音量也一时之间控制不住，杨超越连忙安抚被惊得睡得不踏实了的萱萱，狠狠地剜了一眼傅菁和戚砚笛，冷声道，“出去！”

戚砚笛想驳回什么话，最后还是被傅菁给拖了出去，戚砚笛狠狠甩开傅菁的手，“你干嘛！？”

傅菁满眼苦涩地看着戚砚笛，叹了一声道，“超越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的……”

戚砚笛瞬间就没了火气，沉默了下来，确实如傅菁所言，杨超越、是听不进她们的话的，除了……那个人之外。

杨超越轻轻地抚着萱萱的胸口，一下、接着一下，直到萱萱睡熟了，她也不曾停下动作。

吴宣仪离开之后，唯一支撑着杨超越活下去的就是萱萱，傅菁和戚砚笛难以想象、如果萱萱也离开杨超越了，杨超越会变成什么样，杨超越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深夜，被染黑的天空上点点星光闪烁着，忽明忽暗，亦如未来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