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五月底的宁夏格外宜人，黄昏漂亮而温柔，夕阳荷包蛋一样卧在贺兰山的枕畔，流了漫天的溏心。

千玺偶尔收工得早了，就一定要走回酒店，黑色的头发被光影化开，温柔的金黄。

阿昭就走在他旁边，半臂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摄像头群居的地方，多一步少一步的距离都能被不知道长在哪里的镜头无限放大，阿昭知道其中利害。

她逐渐对这个地方和这群人游刃有余，能偷偷在千玺拍戏时走个神看好看的男明星，也会和其他助理哥哥姐姐一起聊天休息，绕着不能被触碰的敏感区不痛不痒地谈天说地，也学会了在大家面前礼貌又亲昵地叫他千玺，私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小声叫哥。

除了千玺，一切都有章可循，但也除了千玺，一切都战战兢兢。

“我好喜欢春天，”阿昭踢着腿走路碎碎念，“又喜欢，又诚惶诚恐，不管多努力，好像也没有底气说，‘我有好好珍惜春天喔’，大概人对着过于美好的东西都会有这种恐惧。”

她没指望着千玺搭话，回去的路上千玺多数时候都在眯着眼睛发呆。

“我明白，”旁边的人突然发话，“我每天追着时间跑，为浪费掉一点点时间而羞愧，可春天明明是更宝贵的东西。”

阿昭第一次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就懂事地学会了用“明白”和“好”回应每一个安排，说出自己的辛苦是不懂规矩的玩家偶尔会犯的错误，可易烊千玺不是会行差踏错的人，他不能是。

晚上阿昭翻来覆去地后悔自己怎么大意地说出这样的话，迟迟无法入睡就打开手机看看消息，ins上自家老板有了新的动态，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的天上一朵巨大的云，还带着春天粉调的温柔，底下是短短的两个字，“珍惜”。

阿昭关掉屏幕，房间一片漆黑。

行程赶得很紧，易烊千玺六月初就彻底杀青，当天就要飞回北京，马不停蹄地开始一组拍摄任务。

回到北京正是下午两点，六月初的午后热得不像话，阿昭习惯性地跟在胖虎身后，由于阿宽一个大老爷们儿难比她的细心，后来胖虎干脆让阿昭全程跟着千玺，她几乎已经成了千玺的第二贴身助理。

“你，”走到机舱门口的千玺忽然回头对着阿昭，“等会儿和阿宽他们一车。”

阿昭愣住，习惯性地点头，“好。”

千玺来不及把短短的一个字听完就转身走开，阿昭看着前面戴着口罩和耳机行色匆匆的他，似乎比第一天见到还要遥远。

晚上从父母那里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刚好接到易烊千玺拍摄结束的消息。

阿昭打开微博，已经有粉丝发了不少生图上去，这次选了夜晚的街景拍摄，他笼在北京城闪闪烁烁的灯里，却疏离寂寞得风流，阿昭恍惚间怀疑起几个月来她所见到的易烊千玺，低着头小声说话的千玺，靠在胖虎身上打游戏的千玺，要她带去两件外套的千玺，走在她身边的千玺。

千玺靠在电梯角发呆，前面胖虎低着头打字，他不用猜都知道在给家里发消息。

“你今儿怎么那么对人姑娘啊？”胖虎关掉手机，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千玺盯着电梯上的标语看得聚精会神，半天才说一句，“人那么多，是要她护着我吗？”

微微发凉的挖苦语气。

之后千玺暂时没有长期外出的活动，每天就是学舞练舞，打磨唱功，健身，还有窝在房间一部接着一部看经典电影，每次对着片头他都想，自己有多久没简简单单看一部电影了呢。

但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倒不如逗逗猫练练字，回家陪陪爸妈和楠楠，他在和自己和解这件事儿上久病成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