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撇清（2）

曹姨妈这回没有施脂粉，更显得面色黑黄粗糙，她见明兰没有反应，也走过去拉住明兰的手，低下身段哀声祈求：

盛长梧（曹姨妈）好姑娘，我晓得你心里不痛快，可我家锦儿实是没有办法了，她这般情形如何还能许旁人，只求着弘哥儿瞧在亲戚的情面上，能照拂一二了。

说来说去，都是曹锦绣如何可怜，如何会守本分，绝不会与明兰争宠之类的，明兰全都听了，却一句也不说，最后贺母逼急了，这时珺兰从外面走进来，淡淡道:

盛漪兰（赵琬琰）那时是我和六姐姐胡言乱语一番，回去后祖母已经训斥我和六姐姐了，不过是长辈里平日说说的玩笑话，怎可当真，贺家哥哥要纳什么人进门，与我六姐姐何干？

明兰也接着说道:

盛老太太是啊！那时贺家的事，我作为侄女怎会干预？

贺母和贺弘文同时一惊，贺母陡然想起贺老夫人的话来，心头乱跳了一阵，软软靠在床头，贺弘文也是一阵惊慌，手足无措的看着明兰和珺兰。

曹姨妈恼了，恨声道：

盛长梧（曹姨妈）说的也是！自来娶儿媳妇都是婆婆做主的，婆婆说了便算！男人家三妻四妾是常理，也是我妹子太宽了，纵的旁人不知好歹！待进了门，难道还叫弘哥儿守着一个婆娘不成？

明兰微笑听着，慢慢道：“曹家太太说的十分有理，当真其情可悯，可明兰尚有几处不明，可否求教一二？”

珺兰听了大怒，慢条斯理道:

盛漪兰（赵琬琰）曹家太太说得真好，正人先正己吧！我可听说曹家老爷如今也只有曹家太太一个婆娘，那些个妾室和庶女都在凉州，未带回来，要不曹家太太也替曹家老爷纳些小妾，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总不能让曹家老爷守着一个婆娘过日子。

曹家大娘子听了，气的指着珺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盛长梧（曹姨妈）你，你……

珺兰似笑非笑的问道:

盛漪兰（赵琬琰）我什么我，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可是将曹家子太太的话原封不动的搬出来用得，曹家太太不会觉得我说的不对吧？

曹家太太被珺兰逼得无话可说，缓了一口气道:

盛长梧（曹姨妈）这是你姐姐的婚事，与你何干？要你来多管闲事？

珺兰淡淡的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你也知道她是我姐姐，作为妹妹怎会看着一家姐妹任由外人欺凌，况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外人。

珺兰的每一句话都在戳曹家太太的心窝子，气的曹家太太上气不接下气。

盛漪兰（赵琬琰）那曹家太太可还有话说？

曹姨妈气呼呼的一摆手，珺兰便继续说下去:

盛漪兰（赵琬琰）既然曹家太太没话说就算了，可我却有话说。其一，若果真如曹家太太所言，那以后贺伯母的儿媳妇，是把你当姨妈呢，还是当小妾呢？若只是小妾的娘，那正房奶奶高兴，便让她进门来见见女儿，赏几块碎银子，若是正房奶奶不高兴，大可以分文不给的撵出去。

此言一出，曹姨妈脸色一变，贺母也傻眼了；名分这种东西没有一点好差的，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这时明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笑吟吟道:

盛老太太其二，所谓妾，上头是个立，下头是个女，合起来，便是站着的女子，是服侍男女主子的半个奴婢；若是曹家表妹做了妾，贺家以后的正房奶奶是当她呼来唤去的婢妾，还是金贵的姨表妹呢？

曹姨妈看着明兰轻松的表情，恨的牙根猛咬：“妾里头也有贵妾的！我就不信了，有我妹子在，有弘哥儿在，谁敢动我闺女一根毛？”

曹姨妈看着明兰轻松的表情，恨的牙根猛咬：

盛长梧妾里头也有贵妾的！我就不信了，有我妹子在，有弘哥儿在，谁敢动我闺女一根毛？

珺兰讥笑了一声，觉得曹姨妈可笑，道:

盛漪兰（赵琬琰）曹家太太说的极是，这就到了最重要的地方了。其三，再贵的妾也不过是个妾，总是越不过正房奶奶去的，贺家哥哥多说两句，少瞧几眼，全凭自己高兴，不会有个姨妈来指手画脚是不是冷落了怠慢了不痛快了；可如今，曹家表妹上有贺伯母护着，下有姨妈保着……呵呵呵，贺家哥哥，你以后的媳妇可难当喽？怕是很难娶到世家大族的姑娘为妻吧？

贺弘文脸色难看之极，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珺兰，珺兰扭过头去不看她，该说的她都说了，她的激情哪有那么多，一再重复的旧话，上回桃花林消耗了她好些冲动，感情和体力都是有限的，还是省着些用好。

明兰对着贺母，一脸正色，语气郑重：

盛老太太贺伯母，适才曹家太太的话也听见了，曹家表妹口口声声要做妾，可……有这样尊贵受护佑的妾吗？您将来终归要讨正经儿媳妇的，您可曾想过，以后婆媳夫妻乃至嫡子庶子该如何相处！

贺母再愚蠢也听懂了，曹姨妈气愤不已，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明兰和珺兰大骂道:

盛长梧（曹姨妈）两人死丫头，你们干脆说，我家锦儿进门是家乱之源好了，仗着家世好，小贱人你们……

盛长松姨母！

贺弘文猛然大吼，打断了曹姨妈的叫骂，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怒视，应该曹姨妈骂了她喜欢的珺兰，曹姨妈也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站在那里，曹锦绣泪珠盈盈，潸然泪下，哽咽着:

康允儿（曹锦绣）表哥……你莫要怪我娘，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死在凉州就好了，我就不该回来，叫你为难，叫姨母为难……

说着，曹锦绣就跪下了，连连磕头，哭的心肝欲断，曹姨妈也惨呼一声，扑在女儿身上，哭天喊地起来:

盛长梧（曹姨妈）我可怜的闺女呀！都是爹娘误了你，原本想着回了京，你表哥会照看你，没想到世态变了，人家等着攀高枝去了……哪里还贵理你的死活呀！儿呀，还是和为娘一道死了算了罢，谁叫你有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姨母和表哥呀！

母女俩嚎啕大哭，贺母脸色苍白，瘫软在床上动弹不了，珺兰面沉如水，拉着明兰慢慢站开些。

贺弘文气愤的捏紧拳头，脸庞酱紫一片，自从回京后，曹家一日三次的来找他，一会儿是曹姨妈不适，一会儿是曹锦绣晕厥，恨不得直接把贺弘文留在曹家才好，动不动哭喊着怨天怨地，若是换了寻常男人怕是早就动容了，可他自己就是大夫，再清楚也不过了，姨妈和表妹不过是心绪郁结，身子虚弱罢了。

他转头看看病弱不堪的母亲，再看看还在那里哭闹的曹姨妈，心中陡然生起一股愤慨，自家为曹家做了多少事，如今曹家强人所难，他一个不愿，便哭哭啼啼指骂自己母子狼心狗肺，这是什么道理？

正吵闹间，外头丫鬟传报，贺老夫人和盛老太太来了。

贺母挣扎着想起来行礼，盛老太太连忙一把按住了她，连声劝慰着叫她好好歇息。

贺老夫人瞥了眼地上的曹家母女，一脸不悦，对外头的丫鬟喝道:

配角（贺老夫人）还不进来！你们都是死人哪。快扶姨太太起来，成何体统？要脸不要！

这话也不知是说丫鬟们没脸，还是指桑骂槐曹姨妈，曹姨妈脸色一红，捂着脸慢慢爬了起来，曹锦绣也不敢再哭了，只抽抽噎噎的。

盛老太太恍若没有瞧见这一切，只把两个孙女拉到自己身边，笑道:

盛长枫明丫儿，珺丫儿，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珺兰拉着明兰乖巧的过去，明兰口气一派天真:

盛老太太适才曹家太太说要叫表姑娘给贺家哥哥做妾，虽然与孙女无关，倒也多少听了一耳朵。

珺兰也点点头道:

盛漪兰（赵琬琰）刚才我还与曹家太太争辩了一下，如若表姑娘给贺家哥哥做妾，贺府的下人到底是叫表姑娘，还是曹小娘。祖母，你说呢？

盛老太太瞪了明兰和珺兰一下，转头对贺老夫人道:

盛长枫瞧我这两个孙女，自小常来你家玩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连这种事儿都听都争辩，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配角（贺老夫人）也不算笑话，我是动过你家明丫头和珺丫头的心思。

贺老夫人满面笑容，

配角（贺老夫人）不过，我只是说说，连名帖媒聘什么都没有呢。

盛老太太轻轻拍打了贺老夫人一下，嗔笑道:

盛长枫老姐姐越来越胡闹了，婚嫁大事也是浑说的么？

随即，转头与曹姨妈笑道，

盛长枫姨太太也别见怪。我与老姐姐自小一块儿大的，胡说惯了，姨太太可别当真哟。

曹姨妈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接口什么，瞅见一旁的贺弘文，已经失魂落魄，只拿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珺兰，心头涌起一股气，正想要说两句恶心话，盛老太太又开口了。

盛长枫……说起来，姨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大赦之后能回到京师，还有亲戚照应着。

盛老太太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口气悠然，一脸关怀。

曹姨妈却心头猛的一沉，盛老太太这话正是诛心之言，像曹家这样的犯官，一般来说就算是大赦了，也是要发还原籍的；偷偷回到京城的犯官家眷不是没有，没人去告就没事，若被告了，立刻就要再罚一回，轻则罚银，重则受刑。

贺老夫人凑过去，笑着道:

配角（贺老夫人）就你废话多，曹家有福气，那是祖宗积了德，以后自然能否极泰来，一帆风顺的。

盛老太太叹道:

盛长枫是呀，多积些德，老天总是会保佑的。

两个老人家一唱一和，曹姨妈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意思来，也就是说，不论曹锦绣的事儿成不成，以后贺弘文娶谁，都和盛家姑娘可没关系，若她敢出去乱嚷嚷，盛家也有辖制的法子，何况口说无凭，一无信物，二无媒妁，曹家就算出去说了，怕也落不着好。

曹姨妈恨恨的闭上嘴，看来她得积口德了；忽然间，她转念一想，瞧盛老太太这架势，莫非是不想与贺府结亲了？曹姨妈忍不住心头一喜。

盛长枫罢了，就这样吧，这茶也品了，戏也看了，大包小包也拿了，也瞧过你儿媳，咱们这就要走了。

贺老太太瞧着差不多，便要来拉着明兰和珺兰离开，贺老夫人也笑死开要送客。

——

盛长松姨母！

一声大吼响起。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贺弘文直直的站在那里，腮畔紧咬，似乎吓了很大的决心，他直直的瞧着曹姨妈和曹锦绣，沉着嗓子道:

盛长松姨母，我绝不会纳表妹！我自小当她是我亲妹子，以后也是我亲妹子！

贺弘文双目赤红，曹姨妈颓然摔倒在地上，曹锦绣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色灰败的犹如死人，贺老夫人和盛老太太满意的微微笑了笑。

明兰和珺兰却静静的伫立在门口，这……算是胜利了吗，为什么她一点也不高兴？当初司马相如浪子回头，卓文君就举双手欢迎了吗？没有捶他一顿，跪两夜搓衣板啥的？太憋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