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上京

来的时候两艘船，回去的时候六艘船，如果是当官的这把架势，那御史立刻可以挽袖子磨墨写参本了，幸好明兰珺兰和祖母只是走亲戚，京城来信，说盛紘这回考绩依然是个优，已补了工部郎中，主经营缮清吏司，品级未变，不过好歹算京官了。

既然要在京城安家，索性就把老宅的东西搬过去装点，再加上盛维和二牛姑父送的吃穿用物，光是各色绸缎皮绒就好几十箱子，辎重甚浩，祖孙三挥别亲族，登舟而去。

其实明兰和珺兰蛮奇怪的，自家老爹从年前就开始托关系走门路，加上他政绩也不错，还以为他能混进六部之首的吏部，最少也是户部刑部这样的热门单位，当今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宫殿太庙什么的该建设的早建设完了，这会儿的工部太平空闲的好像养老院，盛紘怎么会去那里？珺兰这样问盛老太太，老太太回问一句：

盛长枫珺丫和明丫自己觉得呢？

珺兰翻着白眼，盛老太太是互动启发教学的提倡着，她很少告诉明兰和珺兰为什么或该怎么做，凡事总要明兰和珺兰自个儿琢磨，珺兰想了想，道：

盛漪兰（赵琬琰）圣上渐渐年老，诸位不明，如今京城正是风起云涌，若是真去了那些抢破头的地儿，没准会惹上是非；爹爹真是聪明。

盛老太太微笑着抚摸孙女的头发，轻轻点头赞许，江波顺缓，船舶平稳，只微微一晃一晃摇着人很舒服，这段日子在宥阳，明兰珺兰日日与品兰玩在一处，祖孙三都没怎么好好说话，一上了船后，才又说上话。

盛长枫傻孩子，官场上哪个不聪明？尤其是京城里的水浑着呢，不过是有些人存了贪念，自以为聪明，想着趁机押一把注在皇位上，可宫闱之事何其诡幻，还是你爹这般守拙些好。

盛老太太靠在一把铺着绒毯的卧踏上，闲适与明兰和珺兰说话，

盛长枫适才你们与品兰道别之时，都说了些什么？翠微说你们昨儿个晚上一夜没睡好。

珺兰思量了下还是老实说了：

盛漪兰（赵琬琰）我叫品兰以后莫要对泰生表兄随意呼喝了，多少文静稳重一些，姑姑会不喜的。

盛老太太瞥了眼珺兰，悠悠道：

盛长枫你多心了，你姑姑最喜欢女孩子家爽利泼辣，怎会不喜？

珺兰叹了一口气道：

盛漪兰（赵琬琰）做侄女，自然是喜欢；可若是做媳妇，那就难说了。

世界上没有一个婆婆喜欢看见自己的儿子成老婆奴的。

盛老太太皱眉道：

盛长枫什么媳妇？你一个姑娘家，休得胡说。

珺兰连忙道：

盛漪兰（赵琬琰）我们与祖母什么不能说，又不会去外头说去，品兰和泰生表哥可是天生的一对，有眼睛的都瞧的出。

盛老太太听了这句话，似乎有些兴味，慢慢坐了起来，盯着珺兰微笑道：

盛长枫若真论起来，泰哥儿可真是一个好孩子，家里有钱财铺子，有没有兄弟来争，宥阳地面上看上他的人家可一点儿都不少；这几日来，你姑姑着实疼你，好些压箱底的宝贝连品兰都舍不得给的，怕都落了你口袋了吧。

珺兰看着祖母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盛漪兰（赵琬琰）姑姑待我好，多半是托了祖母您的福气，孙女再傻也不至于这般自大，品兰和泰生表哥自小一道长大，那个……呃，青梅竹马。

盛老太太微感意外，只见珺兰双目澄净明亮，神情没有丝毫犹豫，老太太便笑道：

盛长枫你倒是瞧出来了？倒也不笨。

珺兰很惭愧，若不是那天偷听了一耳朵，她这几日老和明兰品兰吃吃玩玩，哪想的出来。

盛老太太半身正坐起来，珺兰忙拿过一个大迎枕塞到祖母背后，自己也很自觉的缩进祖母的褥子里，老太太搂着孙女小小的肩膀道：

盛长枫这个把月在你们大伯父家里，你们瞧了不少，听了不少，也算见了别样世面，有什么了悟的么？

珺兰靠着祖母软软的肚皮，躺的很舒服，懒懒道：

盛漪兰（赵琬琰）一开始有些想不明白，现在好像明白了；在家之时就听说三房家的十分不济，不仅要大伯父家处处周济，还有些不知好歹，后来孙女亲见了以后，也有些瞧不起三房的作为，可奇怪的是，大伯父家却好像总是忍让着，不但时时贴补，逢年过节请吃酒开筵席，总也不忘了请他们出来；那时我便想了，明明大伯母也不怎么待见她们，为何不远着些？

盛老太太就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我还问过品兰，可惜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明兰也回答道。

盛老太太拍着明兰和珺兰的小手，道：

盛长枫你们现在明白了？

明兰摇了摇头，道：

盛老太太不太明白。

盛漪兰（赵琬琰）嗯。

珺兰蹭着祖母的肚皮，很适意，道：

盛漪兰（赵琬琰）待己以严，待人以宽，全宥阳的人都知道大伯父家的好，都晓得三房的不是，不论有个什么，人人都会以为是三房的错。

珺兰一说，明兰也懂了。

盛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拧了孙女的小脸一把，笑道：

盛长枫你们两个自小懒散，厌恶人际往来，我本来担心你们两个性子疏高了不好，如今见你们也懂俗物了，我很是高兴。明丫儿，珺丫儿，记住了，即使三房再不济，可三老太爷还在，说起来是两代以内的亲戚，若是真的全然不管不问，只顾着自己富贵却不接济，岂不是被人说嘴是嫌贫爱富。商贾人家多有不义之名，可你大伯父却是满县城夸上的，不过费些许银子，也不白供着三房的大鱼大肉，也能博个美名，与子孙后代岂不是更好？

盛老太太轻轻捋着明兰和珺兰柔软的鬓发，缓缓道：

盛长枫是呀，谁不气那家人！可是却没有法子呀，光脚不怕穿鞋的，和离谈何容易，总得有一个说法，男人无德，婆婆无行，这可都是拿不上台面来说呀；我那老嫂子手段了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钱财，逼之以利害，这种事儿要的就是快刀转乱麻，一日了断，然后即刻送淑兰出门，待闲言闲语散了，也就好了。

明兰和珺兰连连点头，明兰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嘟着嘴道：

盛老太太可是孙家人如此可恶，直叫人牙痒痒，就这么算了不成？

盛长枫小丫头好大的气性！

盛老太太笑吟吟道，

盛长枫你大伯母也不是吃素的，不过短日头里且不能如何，明面上也不能现恶，还得与孙氏其他族人交好，只待日后罢，不过我瞧着孙氏母子都是糊涂贪婪的，兴许不用别人动手，他们也落不着好的去了。

珺兰兴头道：

盛漪兰（赵琬琰）品兰应承我了，那孙秀才一有故事就立刻写信与我的，到时候我读给祖母和六姐姐听。

盛老太太骂道：

盛长枫淘气的小丫头，怎么这般喜欢吵架生事，也是一个厉害的！这回你们可和品兰玩够了，我丝毫不曾拘着你们，待回了家，你们也要收敛些了。

珺兰抱着祖母的胳膊诚恳保证：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您就放心吧，我这回见了世面，知道了好些人情世故，待回去了，一定好好儿的，不让您操心。

盛老太太是啊！我回去以后也好好的，一定不让您操心。

明兰也说道。

盛老太太爱怜的搂着两个小孙女，悠悠道：

盛长枫能有个可操心的人，日子倒也好打发。

到了京津渡口，下船乘车，一路沿着官道直奔京城，刚到京城门口，便有盛家仆妇等着，换过府中车舆后，再往前行。

话说京城这种地方，百官云集，权贵满地，房产的价格不比姚依依那会儿的首都便宜，而且古代更龟毛，除了钱还要身份，尤其那些靠近皇城的黄金地段，职业不高尚的，来历不干净的，有钱都不让住。

例如某高利贷主或肉联厂小老板，哪怕拿泰坦尼克号装钱来都不行，盛家是商贾出身本来没戏，不过几十年前，盛老太公趁祖坟冒青烟儿子考上探花那会儿，挟着名望和银票买下泰安门外一处四五进的大宅，地段中等偏上，右靠读书人聚居的临清坊，左临半拉子权贵住宅区，又趁着儿子迎娶侯爷千金的机会，顺带买下宅邸后的一处园子，打通后连成一片。

盛紘的同年或同僚里面，不少是家境平常的靠科举出仕的，便只能在京城外围或偏角的胡同置宅，而盛紘成了同级别官员中少数拥有花园住宅的；珺兰再一次感叹有打算真的很重要。

盛如兰当年老侯爷知道老太爷有这么一处宅子，觉着也不是没家底没根基的贫寒人家，才勉强答应婚事的。

房妈妈对着明兰和珺兰咬耳朵。

明兰仰天长叹：男人要结婚，果然得有房子么。

珺兰却觉得：男人结婚不仅要有房子，还得有一个好婆婆，也得有一个好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