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将来会嫁谁（二）

盛老太太也微笑道：

盛长枫这屋子没人住，冷清了也是有的，也不用到处瞧了，你我是信得过的，你家小子在柏哥儿身边当差也是得用的。

那管事老头听闻自家孙子受主子赏识，面上喜色，乐呵呵的迎着众人到正堂坐下，管事的叫府中下人逐一来给盛老太太磕头，明兰和珺兰受了几车皮的恭维话，直吵的耳朵嗡嗡响，都没记住谁是谁，忙活了半天，总算消停了。

盛老太太带着明兰和珺兰来到内堂，拐过几个梢间，又绕过库房后头，最后来到幽僻冷清的屋子，房妈妈早已经等在那里，盛老太太看见她，淡淡道：

盛长枫东西都起出来了？

房妈妈恭身答是，然后带着翠微丹橘和蒹葭等一干丫鬟婆子出去了，只在屋里留下祖孙两。

明兰和珺兰被这些举动弄糊涂了，看祖母神神秘秘的架势，似乎要交代什么，她一回头正看见盛老太太已经坐在当中的一把陈旧的木椅子上，然后指着地上整齐摆放的七八口箱子，对明兰和珺兰道：

盛长枫这些都是你祖母当初的陪嫁。

说着嘴角轻轻挑了挑，似有讽刺之色，又加上半句，

盛长枫只剩下这些了。

明兰和珺兰愣愣的看着这些箱子，盛老太太示意她去打开，珺兰便走过去逐一把已经开了锁的箱子掀开，然后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珺兰一阵咳嗽，丫的，这少说也有三十年没开了呀！也不知有没有感染不好的细菌霉菌，勉强睁开眼看去，黑漆漆积满了灰尘，有些上头还挂了好些蜘蛛网，只能依稀看出是些瓷器青铜古玩之类的，最后两个小箱子裹的更严实，沉重的红木箱子里头似乎还有一层铁箱子。

盛老太太眼神幽深，似乎想起许多往事，静静道：

盛长枫原来还有好几十箱子上等的料子，什么绸缎锦绒皮子的，都叫我一把火烧了。还有些被我变做了银钱，打点疏通都要银子，总不好让你们的父亲两手空空的行走官场，当初从侯府陪来的，只剩下这些了……给了你们罢。

珺兰刚刚咳嗽好了一些，又险些被呛着，连忙回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的东西自然是要传给哥哥的，呵呵，给我和六姐姐一些银子就好了。

明兰听了，然后说道：

盛老太太祖母，七妹妹说的对。家里毕竟还有哥哥，这些东西都留给哥哥吧！

别开玩笑，她要是扛着这些嫁出去，她还不被王氏插死，就算长柏哥哥也未必会待见她呀。可珺兰却不同，她毕竟是王氏的亲生女儿，长柏哥哥的亲妹妹。

盛老太太似乎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说下去：

盛长枫你们几个姊妹，除开你们父亲给的嫁妆，我照例每人贴一千两银子，哥儿们嫡庶有别，你大哥娶媳妇我贴一千五百两，两个小的我每人给八百两就是了；我在盛家待了一辈子，你祖父带我那点子情分也算是结清了，可这些箱子便与盛家毫无干系了。

语意平淡，倒像是在交代后事，明兰和珺兰心里难过，要知道余嫣然所有陪嫁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百两银子，这还是余阁老怜惜她远嫁给贴补了的，当然这从另一个方面也反映了余阁老很清廉，余大人很吝啬。

珺兰过去扯着祖母的袖子，轻轻劝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还是给哥哥罢，他才是咱们家呢长子嫡孙呀。

盛老太太祖母，以后毕竟是哥哥当家，不如给哥哥罢了，我们以后嫁人后，还得靠娘家呢。

明兰也说道。

盛老太太久久才回过神来，看着明兰和珺兰，那眼神古怪让人心惊，才缓缓道：

盛长枫这箱子不敢说价值连城，也够你们一世无忧的了，你们真的不要？

珺兰叹着气，索性说开了：

盛漪兰（赵琬琰）说实话罢了，好东西人人都喜欢的，可是有多大头便戴多大帽子，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抢也没用。这些个宝贝物件便是放到大姐姐夫家去也是够阔气的了，我如何受得起？还有……

珺兰在祖母兴味的目光下说不下去了，讪讪的结尾：

盛漪兰（赵琬琰）总之，孙女年纪还轻，若是有造化自然有好日子过的，这些青铜古玩还是算了吧。

在这古代，钱真不是万能的，如果没有相应的能力和家世护佑，有钱的商贾容易成为被官府或权贵讹诈敲打。盛维越发越财而没什么波折，就是有个当官的堂弟，宥阳的七品县令换了几任都与盛家和睦相处，李家为什么死活也要儿子读书做官，他们家早够钱了，也是一样的道理；如果为了这几箱子东西得罪了王氏和长柏，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盛老太太好笑的看着珺兰：

盛长枫谁说这七八口箱子都给你们了？

珺兰顿住了，好吧，她自多了，只好尴尬的笑了笑，盛老太太指着最后那四口箱子道：

盛长枫那才是给你们的，都是些我使过的玉器首饰，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这祖母是知道的，不会让你们逾越的。

接着放柔声音，

盛长枫你们两个心明眼亮，能不贪图银钱，祖母很高兴，这些物件给了你们，也不枉了。那些几口箱子也不是给你二哥哥的，以后祖母自有别的打算，你们今日也见见世面，可是前朝的古物呢。

珺兰讨好的扭到盛老太太身上去，小小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我哪里看的懂，要不祖母说与我们听吧。

盛老太太七妹妹都看不懂，那我就更看不懂了。

明兰也接着说。

老太太瞪她们一眼，无奈的拉着两个小孙女走到箱子前，一样一样的说了来历名称，明兰听着听着，忽然冒出一句：

盛老太太要不这两箱子祖母也自己留着吧。

明兰听了老太太的介绍，觉得都是名贵的东西说道。老太太这次是真惊奇了，觑了觑了孙女；明兰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

盛老太太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妹妹自然都是极孝顺的！可祖母总得留一些体己银子呀，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其实她想说的是，千子万子不如手中的银子，何况你还不是亲的，毕竟又许多人都不孝顺。

老太太心中一动，柔声道：

盛长枫好孩子，你们就放心吧，祖母的棺材本厚着呢。

府里留着仆妇里有不少是老太太原来的陪房，老太太要和他们说话，怕明兰和珺兰闷，便打发她到园子里去逛逛，珺兰嘟着嘴：

盛漪兰（赵琬琰）我不爱逛园子。

她想逛街。

这时盛老太太板着脸塞给她一把小算盘：

盛长枫那就练练吧，连百子都打不下来，当心以后嫁了人，把家给败了。

珺兰幽怨的瞅着祖母，权衡了一下，痛苦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我明明就会打百子行不？打不来百子的是六姐姐，那我还是去逛园子吧。

明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她是真的觉得很难，可珺兰却学一遍就会了。

明兰和珺兰毫无兴趣的绕着半片湖走了一圈，然后坐在一棵枯黄的柳树下的白石头上，双手撑着脸颊，对着湖水发起呆来：金陵的湖水清凌凌的，和山东的大不相同，映照出明兰一张皱皱的苦瓜脸，明兰和珺兰忽然使起小孩子气来，捡起一把石子，一颗一颗的往湖里乱丢。

连嫁妆都备好了，看来祖母对她们两人的婚事已经心里有数了，偏不让她们多问，不论多疼她们，不论被珺兰哄的多晕，盛老太太始终拒绝让明兰和珺兰参与讨论婚事。听说当年她的婚事就是自己拿的主意，结果……在簪花筵上偷偷看见新出炉的探花郎，听人家吟了两句诗，当场生情，违抗疼爱自己的父母，下嫁盛家，新婚几年后爱淡情驰，夫妻反目。

盛长松明兰妹妹，珺兰妹妹。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明兰和珺兰呆呆的抬头，胡乱张望一圈，才看见湖边朗然站立一个俊朗少年，他正朝这边走来，看明兰和珺兰木愣愣的样子，贺弘文边走边笑道：

盛长松怎么？两位妹妹不认识我了么？

珺兰璨然而笑，站起来俏皮的福了福：

盛漪兰（赵琬琰）弘文哥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盛老太太弘文哥哥好！

明兰老实的行礼说道。

贺弘文走到明兰和珺兰三步处站住，拱手而鞠：

盛长松今日祖母携我贸然造访，失礼失礼。

珺兰瞧见贺弘文身上的素衣孝巾，便敛容道：

盛漪兰（赵琬琰）你外曾祖父出殡，我们和祖母本来想去的，可是……

贺弘文连忙摆手，温和的笑道：

盛长松你们原本就是来吃喜酒的，又住在伯父家里，红白事相冲总是不好的，你们不来是对的。

明兰低声道：

盛老太太贺老太太定然很伤怀。

贺弘文走过来，瞧着珺兰，和气道：

盛长松祖母豁达，常言人皆有生死狙击此乃天道；外曾祖父已是高寿，睡梦中过世，也算是喜丧了。死有何惧

珺兰怔了一下，点头道：

盛漪兰（赵琬琰）贺老太太说的极有道理，我也不怕死，我只怕活的不痛快。

贺弘文听了一动，笑道：

盛长松我也不怕死，只怕活不长而已。

明兰和珺兰终于笑了出来，贺弘文见她笑了，才问道：

盛长松适才两位妹妹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你堂兄婚宴上红包拿少了么？

明兰摇头，苦着脸道：“我不会打算盘，祖母说我会败家。”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担心盲婚哑嫁，只好随口诌一句。

明兰摇头，苦着脸道：

盛老太太我不会打算盘，祖母说我会败家。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担心盲婚哑嫁，只好随口诌一句。

珺兰嘟着嘴，然后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总是把我和六姐姐记错，明明是六姐姐不会打百子，可是祖母总是记错，说我不会打百子。

其实她也在担心盲婚哑嫁，又不好给贺弘文说，所以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贺弘文失笑：

盛长松这有什么，我小时候拿上配的人参膏去喂鱼，不知费掉了多少，金鱼也翻了白眼，父亲追着我后头训我是败家的。

想起亡父，弘文脸上一黯。

明兰大摇其头：

盛老太太伯父训错了，这哪里是败家，明明就是庸医！我们的错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请不要把我拉下水。

盛漪兰（赵琬琰）唉，不管你们的错误到底如何？可是我就明明没有错啊！

珺兰说话。

贺弘文扑哧一声，不禁莞尔，指着明兰和珺兰连连摇头，少年温柔从容，笑的和煦爽朗，湖光山色，秋风吹动一抹淡淡草叶香气，明兰和珺兰忽觉心境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