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举家搬迁之事（一）

万能人物（丫鬟戊） 崔姐姐，还是你命好，老子娘和几个兄弟都有本事，回头你出了府，自是有福可享的，就是不知道我们这干姐妹到哪里去了，眼看着这个小院子是要散了，也不知我们姑娘会到哪里去。

丫鬟戊时刻牢记就业问题。

万能人物（丫鬟丙）享什么福？不过是换个地方做活罢了，不过就是离爹娘兄弟近些罢了，能享点儿天伦之乐就是了，你们也别着急，都是三等丫头，林小娘再迁怒也算不到我们头上来，到时候换个主子伺候而已。

丫鬟丙不无得意的说。

万能人物（丫鬟甲） 换个主子，也不知有没有卫小娘这么好说话的，她是个厚道人，从没对我们红过脸，那年我妹子病了，她还赏了我几两银子呢。

丫鬟甲说。

万能人物（丫鬟乙）老实是老实，可也太懦弱了些，我们这屋里是没礼的，旁人爱来就来，院里的婆子媳妇也敢暗地里算计小娘，她一味的忍让，也没落着好，除了小蝶姐姐，谁又敢为她出头抱不平，谁又念着她的好了；我说做主子呀，就该有些主子的款儿来，想要事事做好，不过是不辨是非罢了。

丫鬟乙说。

这些话太沉重了，很快丫鬟们就把关注点转向丫鬟丙的终身大事问题上，一时间院子里又轻快起来。盛明兰仰面躺在床塌上，看着雕花架子上的青萝帐发呆，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卫小娘临终时的谆谆教诲，从今以后，她定会谨慎做人，不再像从前那般张扬肆意。

一个没了依靠的庶出姑娘，自然比不上大娘子所生的孩子，如今又似乎有些烧坏了脑袋，呆呆傻傻的不会说话，下人们自然全不放在眼里，加上这段日子盛府里鸡飞狗跳的，不是忙着搬家，就是忙着收拾银钱，一些老妈妈和管事媳妇都忙的脚不沾地，就没人看管这帮小丫头了，而她们大多是家生子，年纪不大，家长里短最清楚，这些三等丫鬟本就规矩不严，闲磕牙时也不避讳，这倒便宜了盛明兰，这十几天宛如连续剧一般，把盛府里她不知道的鸡毛蒜皮听足了两耳朵。

盛昭兰的亲爹，便是这盛府的当家主君，名叫盛纮，两榜进士出身，目前官居正六品，即将升迁为登州知州，他原是庶出，西院寿安堂的老太太是他的嫡母，他有一妻n妾，不要问盛纮有几房妾室，那谁清楚他有几房妾室呢？古代男人一夫多妻，妾室通房更是不计其数，谁闲得无聊去记他有几房妾室通房，所以作为嫡女的盛昭兰也不甚清楚。

那我们先来讲那一妻，盛府正房大娘子王氏，原是已故王太师家的姑娘，这门婚事说起来是盛纮高攀了，王家是世代簪缨的官宦世家，而当是盛家的老太爷，也就是盛纮的父亲已然过世，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进士。不过没关系，有盛老太太在，她的出身比王家更好，盛老太太是勇毅侯府嫡出的姑娘，加上去世的老太爷曾是名动天下探花郎，所以王家老太爷抓着头皮考虑再三后，这门婚事便成了。

婚后王氏育有嫡长女盛华兰，年仅十四岁正值青春年华，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嫡长子盛长柏（行二），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虽然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嫡次女盛如兰（行五），约莫六七岁的样子，总是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无限好奇与期待，脾气秉性与王氏如出一撤；嫡幺女盛昭兰（行七），只比盛如兰小两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歌词诗赋也样样皆精，乖巧懂事之余不乏通透淡然，唯一不足的便是自幼身子骨孱弱；嫡次子盛长槐（行八），与盛昭兰是双生胎，自幼喜欢舞刀弄剑，立志长大后成为一名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

接下来我们便谈谈盛纮的妾室与通房，第一个要将的就是出身落魄官宦人家的林噙霜。尽管她也姓林，但她与《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相比，家世与实力有着天壤之别，就像月球与地球之间距离。林黛玉虽有祖母的庇佑和老爹的家财，混到最后落得个消香玉陨的结果，可瞧瞧人家林小娘，尽管落魄寒酸的进了盛家，却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盛府白手起家，从落魄寒酸活成了如今的体面人物。妾室林噙霜育有一儿一女，庶三子盛长枫，约莫九十岁的样子，因甚得盛纮偏爱有些有恃无恐，庶四女盛墨兰，只比嫡次女盛如兰大半岁，仗着盛纮的偏爱总喜欢欺负明兰和强抢东西，牙尖嘴利，心术不正。

第二个要讲的是妾室卫恕意，卫小娘出身于耕读世家，略识得几个字而已，虽不像林小娘那般精通琴棋书画，歌词诗赋，但她的针线活非常出色，并且还擅长投壶、捶丸和打马球等技艺。由于她性格温和，与世无争，使得盛纮常常忽略她的存在，这也是导致她最终丧命的原因。育有一女，庶出六女盛明兰，约莫六七岁的模样，与盛昭兰交好，两人经常待在一起闲聊天。

在偌大的盛府里，除了大娘子王氏与林噙霜、卫恕意两位得宠的妾室之外，似乎还有两位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娘。其中一位叫萍小娘，在府里资历最老，不过可惜的是，她却始终未能为盛纮生下一男半女，渐渐地便成了盛府的透明人。另一位则是香小娘，她原是大娘子王氏身边的丫鬟，在林噙霜的风头隐约快要盖过王氏时，被王氏推出了与林噙霜打擂台，可惜最后以失败告终。育有一子名为盛长栋（行九），这位庶出的公子年纪尚幼，大约只有两三岁。

至于其他没有子女的通房不计其数，就不一一介绍了。

·

盛漪兰（小）啊…

房内传来一声尖叫，守在外面的婢女们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只见盛漪兰大汗淋漓的坐在床塌上，嘴里还在不住的喘着气儿。

翠袖姑娘。

翠袖站在床头拍着盛漪兰的背轻抚道，

翠袖姑娘做噩梦了？

盛漪兰（小）是啊，做噩梦了。

盛漪兰喃喃道，

盛漪兰（小）快去给我倒杯茶水来，我要醒醒神。

惜春（小）是。

惜春转身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她道:

惜春（小）姑娘慢些喝。

盛漪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过小婢女手中的茶水咕嘟咕嘟的一口喝了下去。

翠袖姑娘喝完就睡吧，没事的。

翠袖说完，还拍了拍漪兰的背安抚道。

盛漪兰点了点头，躺在床榻上，睁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盛漪兰坐在铜镜前，任由身后的丫鬟替她绾发，待身后的丫鬟替她绾完发后，她还直愣愣地坐在铜镜前发呆。

翠袖姑娘，婢子伺候你更衣吧，老太太还在前厅等着姑娘去请安用早膳呢。

同她说话的这个丫鬟唤翠袖，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后来被遣来照顾漪兰，也是碧纱橱里的一等丫鬟，而她身边配有一等丫鬟四个，因年纪尚小，还未配二等丫鬟和做杂事的仆从。

而这碧纱橱中的婢女的名字，她也不是各个都记得清的。

惜春从盛漪兰放衣裳的地儿拿出一件裙褥递了过去道，

惜春（小）姑娘穿这身保准好看。

盛漪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由着惜春替自己梳妆，描眉，片刻后，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道:

盛漪兰（小）走吧，去见祖母。

惜春（小）是。

盛漪兰这次只带了两个婢女，一个是刚刚替她更衣的翠袖，还有一个便是比她大点儿的惜春。

三人走到前厅，盛漪兰对着坐在高堂上的盛老太太行礼道:

盛漪兰（小）孙女见过祖母。

盛老太太笑着说道:

盛老太太好，好，好，囡囡到祖母这儿来。

盛漪兰应声走到了盛老太太的身边，坐了下来。

盛老太太慈爱的看向她，

盛老太太囡囡身子可好些了？

盛漪兰（小）回祖母的话，孙女儿好多了，劳祖母费心了。

盛漪兰笑着对盛老太太说道。

盛老太太好了就好，房妈妈快传传饭，用饭！

盛老太太对着自己身旁的房妈妈说道。

房妈妈利索的吩咐着丫鬟将早膳端了上来。

坐在下席的盛墨兰见着坐在老太太身旁的盛漪兰心里不由得来气。

都是孙女，凭什么她盛漪兰独得老太君的喜爱，就凭她是嫡女吗？

可也没有见她对大姐姐有这般亲昵啊，说到底还是她的这个七姐姐会讨老太太的欢心。

几人用完膳后相继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

泉州地处闽南，民丰物饶，盛紘在这里任同知数年，协理分掌地方盐、粮、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多有政绩，这几年知府换了任，他却在原任上升了级，盛紘颇会做人，与当地士绅官吏多有交好，闻得盛大人要升迁，这几日便人人争着给他设宴践行，盛紘不便推脱，连日应酬，把家中收拾行装举家迁移之事托付于王氏。

几日来府中仆妇管事如过江鲫鱼般穿梭于王氏所居的葳蕤轩之中，王氏一扫几年来的郁气，忙的个不亦乐乎，这天午后王氏堪堪将事情料理个大概，叫几个贴身丫头点算剩下的名目，便与刘妈妈进了内厢房说话。

内里靠墙置放着一张四方大卧榻，铺着细织蓉覃，堆着锦缎薄绸，上面并排沉沉睡着两个五岁上下的女孩，两个大丫鬟守在榻边的小杌上，给两个女孩轻轻打着扇，见王氏进来，她们连忙起身行礼。王氏挥挥手，做意不要出声吵了两个女孩午睡，径直走到榻边去看，只见一个女孩圆胖富态，睡的娇憨可人，王氏不禁眉头一松，眼中颇有笑意，再看另一个女孩，生的倒是眉目秀美，就是面孔苍白，显是气血不足，整个人瞧着便是羸弱不堪，在睡梦中也皱着小小的眉头，王氏轻轻叹了口气，给两个女孩掖了掖身上锦烟薄毯，然后走到一张藤椅上歪着。

刘妈妈叫两个丫鬟出去看着门，自己也走到王氏跟前，寻了一把小圆凳坐下，却被王氏拉住，请她也坐到旁边的藤椅上，刘妈妈辞了辞，便坐下了。

刘妈妈这几日受累了，里里外外的忙，眼瞧着东西都是收罗的差不多了，今早登州那边传信来，说是那边的府衙内宅也都收拾出来了，只等着主君过去便可住了。要说呀，这维大老爷与我家主君虽是堂兄弟，竟比寻常亲兄弟还要好呢，也不知花了维大老爷多少银钱，这情面可大发了。

刘妈妈热络的说起来。

王若弗维老爷的爹与我那过世的公爹是同胞兄弟，主君与维大哥当初一同附在令国公的家学里读书，后又一同拜在杨阁老门下，哦，那会儿杨阁老还只是翰林院侍读。大老太爷那时正宠着一个妾室，全然不管维大哥母子过的凄凉。亏得我们老太太颇为看顾那位老嫂子和侄子，又因主君没被老太太收养之前过的也不易，这不和维老爷同病相怜，兄弟俩凑一块儿最是亲厚不过。维大哥虽未出仕，却理家得当，家财极厚，钱财于他并不放在眼里，主君与我娘家哥哥都做着官，将来也能照拂他的子孙，费他几个钱也没什么要紧的。

王氏颇为得意。

刘妈妈大娘子心里这么想，当着主君的面可千万别这么说，定要多多感谢维大老爷的厚意才是，也别老是提大娘子娘家怎样怎样了，可别忘了当初林小娘是怎么煽风点火的。

刘妈妈见王氏老毛病又犯了，连忙提醒。

王氏不悦:

王若弗那个谗言可恶的狐媚子！

刘妈妈不好接话，便岔开话题，笑着说:

刘妈妈六姑娘在大娘子这里可好？听着那日主君亲自抱着她一路从莲花池畔走过来，我就知道六姑娘定是要跟了大娘子的。

王氏看了一眼卧塌上的女孩，道:

王若弗这丫头没了亲娘，迟早是要归到我头上，这我也知道，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姓林的贱婢生了儿女，主君怎么不想着我是嫡母，怎么不把孩子归到我这里来养。哼，说什么骨肉亲情难舍，便让林小娘自己养了。现如今卫小娘一死，他倒记起我是嫡母了，我本想吊他一吊，拖几天再说，谁知那天主君气势汹汹的抱着这孩子到我屋里，二话不说把她放下。我被唬了一唬，便没敢多说，收下了这个孩子。

刘妈妈阿弥佗佛。

刘妈妈念了句佛，笑着说:

刘妈妈大娘子慈悲为怀，这才是正理，不论主君有几个小娘，大娘子总是嫡母，这名分是越不过去的，之前是林小娘狐媚蒙蔽主君，这才浑了规矩，大娘子只管好好理家教子就是，我瞧着这回主君是要整治林小娘了，大娘子这头可得稳住，做出一番正房大娘子的大家气派来，千万别乱了阵脚。

王若弗整治什么？不过雷声大雨点小，那贱婢是他的心肝宝贝，他怎舍得？

刘妈妈大娘子可千万别这么说，我瞧着这回不对劲。

刘妈妈摇了摇头，把身子往前凑了凑，

刘妈妈大娘子可还记得卫小娘跟前的小蝶？

王氏点头:

王若弗那丫头倒是烈性，竟敢当面质问林小娘，她这样为主子出头，也不枉卫小娘与她姐妹一场；后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刘妈妈低声说:

刘妈妈我男人从外头打听来，说林小娘前脚将小蝶撵到庄子里，后脚主君身边的冬荣便将人带走了，然后放到西院，主君空了后细细的盘问了小蝶足半个时辰，之后小蝶就由老太太做主，不知送到哪里去了。

王氏大感兴味，问：

王若弗此话当真？既如此，怎地主君全无动静。

刘妈妈起身取过一把扇子，站到王氏身边为她轻轻的摇着，说:

刘妈妈怕只怕那林小娘三寸不烂之舌，硬是又把主君给哄心软了，不过就算只打卖几个下人，杀杀林小娘的威风也是好的，大娘子正好乘机作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