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锦觅仙子（1）

　　数不清的碎裂星光汇聚天际便成了天河，润玉牵着梅花魇兽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约摸没到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

　　四下里连平日呱噪的小虫儿都偃旗息鼓会周公去了，静谧一片。

　　锦觅骑在魇兽背上，顺了顺它水润润的毛，转头对润玉道：“润玉仙倌这个职务，论品阶尚且不错，若论意趣，锦觅以为不若昴日星君来得好。”

　　“哦？愿闻锦觅仙子高见。”润玉停下脚步回头将她一望。

　　“昴日星君白日里当值，鸡犬相闻多少热闹。似这般夜里厢个个都睡去了，冷冷清清，只有这小哑巴魇兽作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鱼仙倌这神仙作得未免孤寂了些。”锦觅道。

　　润玉低头看着足下闪烁流动的天河，轻轻对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只有热闹过的人才晓得什么是寂寞吧，我本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日日年年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未热闹过又如何晓得什么是孤寂？”

　　我站在不远处，心下一涩，原来……这番话他不是只对我说的。虽然是对两个人说过的话，但意味却大为不同。

　　我只见锦觅偏头与他道：“我夜里倒睡得迟，你若闲得慌可以来寻我，或者我去寻你，两个人一起闷着也好有个伴。只是不知小鱼仙倌神邸何处？”

　　我同锦觅如今都是天界的一个小仙侍，我身居璇玑宫，同润玉朝夕相伴，却只能唤他一声“殿下”，恪守本分做着他希望我做的事，而锦觅身居栖梧宫见不到润玉几次，却可以唤他“小鱼仙倌”……我也不知道，我是该气还是该哭，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润玉抬起头来，我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能想象到，他的眼中必定倒映着碎裂的星星，像琉璃一样透明，“彩虹尽头，暗林之中便是我的住处璇玑宫。那日锦觅仙子巧遇小神正是在暗林外。”

　　锦觅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了颗种子递与他，“这是晚香玉的种子，这花欢喜在夜里开，白日里倒敛着花瓣休眠，和小鱼仙倌习性颇有几分相仿，正可与你作伴。”

　　润玉接过种子妥贴纳入怀中，对她笑了笑，“多谢锦觅仙子。”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我难受，可是又不能告诉他我很难受。

　　从前我笑着问承阳：“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道别啊？”

　　承阳对我说：“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那么，如今呢？

　　润玉，为什么我总是在追逐你的脚步，却得不到你的一次回头呢？

　　润玉，你这次又会回答什么呢？

　　可能我天生擅长粉饰太平，我想着，只要他不说，那他和锦觅之间的种种纠葛我就都可以当做不知道。

　　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是，可是如果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锦觅，那我……那我该怎么办呢？

　　承阳，你忘了你对我发过的誓，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可是我始终不肯相信你会负我。

　　承阳，润玉，你可千万不要负我啊……

　　我们既对月起誓今生不离不弃，你便不能负我，你若是负了我，那些誓言便不做数了，我就会弃了你，永不相见——

　　我握紧了手中九幽昙的种子，转身离去。我不能再看下去了，我若是继续留在那里，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我，片刻也不敢停下。

　　直到拐角处撞上一个人，一身锦袍，正是火神殿下。他瞧见我脸上的泪珠，皱了皱眉。天界皆知，火神殿下最怕女人哭泣，他道：“你怎么了？”

　　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旭凤看着我流泪痛哭的样子，奇怪道。他原本是因为自己的伤没好，又挂念锦觅，所以托了润玉去看望锦觅。可是思来想去，终是放心不下。一路赶至水镜，却发现润玉已经将锦觅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