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河

第十二章天河

锦觅一路狂奔到省经阁时，润玉恰好从大门里出来，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一早就叫邝露与你传话了么，怎么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将准备交到锦觅手上的书册又收了回来，抬袖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锦觅慌愧不安的道：“我我……我……我，殿下在省经阁等了一整日吗？”

润玉笑了，“等你？”摇摇头当先走下台阶，说道：“今日父帝传我来省经阁商议事情了，天色竟这么晚了，锦觅，你将这些书册抱回璇玑宫吧，我要去值夜了。”

锦觅接过书，垂头亦步亦趋跟在润玉身后下了台阶，见他竟不怪罪自己，这么容易便放她回璇玑宫，说道：“殿下，我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润玉侧身，拍拍她的脑袋一笑点头道：“好了，快回去吧。”

锦觅点点头，依然跟在润玉身后，一言不发的走着，到了分岔路口，润玉停步，回身看锦觅，见她今日神气似乎与往日不同，接过她怀里抱着的一沓书册问道：“累么？”

锦觅回神，摇头道：“不累。”又将书册抱了回来，看了一眼分岔路，说道，“殿下，我回去了。”

“星辰侍者白当了这么久，也该去天河露露脸，随我去布星挂夜吧。”润玉轻语，看了看天边。

“殿下，您终于肯带我去天河啦？”锦觅欣喜的回头，蹦到润玉身边。

润玉一笑，“星经你也算是通览一遍了，如今去天河才不会一星不识，也不枉这星辰侍者的名头。”

“果然是嫌弃我笨。”锦觅失落。

润玉哈哈笑了，“以你的修为，要在天河待一夜，别说布星，站都站不稳了，只怕没个把时辰就要累的呼呼大睡了。”

锦觅一听又高兴了，“所以殿下您真的是担心我会累到啦？”

润玉：“……，你真聪明。”语罢将那些书收进乾坤袋，带着锦觅一路向天河去了。

天河，布星台。

润玉根据时节推衍布上相应的星子。

夜幕之下，天河升起一片璨烂，朗星布空，万点银星缀满天边，连脚下都是星光疏落，明辉荧荧，锦觅从未见过如此绚烂瑰丽的美景，一时看得呆了，过了好一阵，才欢呼雀跃起来，跑来跑去的大笑赞叹，“真是太漂亮了，好美啊，殿下，您拥有整片星空，为何不早些带我来嘛。”

润玉任她在一旁笑闹，兀自指挥各星行位，一番忙碌完毕，才将锦觅叫到身边，与她讲解星象。

“好复杂啊，没想到如此美妙的星星后面居然蕴含这许多奥秘。”锦觅面带愧色的感叹。

润玉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听不懂也无妨，今日学一点，明日学一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只要你愿意，总有懂得一天。”

“嗯嗯。”锦觅认真的点头，信心满满，抬头满是崇拜的眼神望着润玉道：“怎样的爹娘才生得出殿下这般优秀的孩子啊。”

润玉一顿，凝神看了她好一会才说道：“最近这几个月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称赞最多的了，听的太多，我也同你一样竟要相信了。”

锦觅惊讶：“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殿下，原来我每次赞你，你都笑而不言是不相信吗？被肯定是人之刚需，若是真好何必吝啬赞美之词，这么多年天界没人称赞过你吗？”

“倒也……有过。”

“嗯，会赞美也是一种能力，我也不错哦。”锦觅自我感觉良好，又说道：“我虽然没见过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识得殿下之后对他们也敬佩的很了。”

润玉闻言，脸上缓缓浮起忧伤，苦笑道：“我并非天后所出。”

“啊？”锦觅眨眨眼，“那殿下的母亲是哪位天妃呢？”

润玉摇头：“我的母亲并未封妃，据说只是个得道精灵，很早便不在了，我没有儿时记忆，对母亲的事也不甚清楚。”

“竟然和我一样啊，看来我们做精灵的也是十分优秀的。”锦觅摸着下巴自我肯定。

润玉一顿，望着星空神思，片刻间，心境豁然开朗，说道：“锦觅，你说的对，无论母亲过去发生了何事，她也定然是个很好很爱我的母亲。”

锦觅却忽然黯然神伤，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好羡慕你们这些有爹有娘的，以前每次听到连翘娘喊连翘回家吃饭，我都在想如果我也有爹娘该多好啊，我这么机灵可爱，他们肯定也很疼爱我的。”

润玉抚了抚她的脑袋温柔一笑，说道：“活一世不可太过贪心，贪心不足便容易徒生烦恼，你被长芳主点化已是福分，又有好多好朋友作伴，也是十分令人羡慕的，我呢，得这长夜为伴，嗯，还有个相知相惜一路同行的朋友，如果夜太凉，可以焚香，煮茶，听琴或者倾诉，总有一种暖可慰心。日后，在璇玑宫也得锦觅相伴，所以我们都不必为没有什么而伤怀。开开心心逍遥快活最重要。”

“嗯，殿下说的是呢，开开心心最重要，”锦觅有些许自豪，“以后您再也不用一个人带着不会说话的魇兽来值夜啦，星辰侍者陪着呢。”

“好，”润玉欣慰的一笑，“以后我又多一个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锦觅脸上带了几分严肃，垂眸道：“殿下，我可以求您件事情吗？”

虽然相处时日并不十分长，但这几个月以来，锦觅一直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此时这般神情润玉在她脸上从没见过，料到必是今日发生了何事使她为难，以致今夜竟频频流露出愁怨，于是只道：“你说。”

“我曾经有一个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肉肉，九百年前，因为我贪玩带着她跑出水镜，害得她被穷奇杀了，我听说无论仙凡都有命星，您可以帮我看看肉肉的命星还在吗？”

润玉掌心微动，沉目凝神，半阖了眼睑说道：“是那个你日日放在星宗殿窗台晒太阳的多肉仙子吗？你将她的生辰八字和殒命的具体日子说给我。”

锦觅一听润玉竟然知道，那便是有希望的，忙点头将肉肉的信息都告诉润玉。

润玉阖目，缓缓说道：“你且站远一些，一会无论我是何状况，切不可上前动我，免得……伤了你。”

锦觅答应，见润玉双掌聚于胸前开始念诀施法，一套法诀似乎十分繁复冗长，润玉渐渐额头沁汗，那于指尖溢出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射向星空，过了一会，他站立的身形也开始有些许不稳。锦觅看不懂星象，不知是何情况，心中越来越焦急，眼见润玉眉头越皱越紧，往日如星辰般得眸子也逐渐淡了光彩，她心中不禁害怕起来，喃喃道：“狐狸仙不是说只耗费些许灵力吗？眼下是要耗费殿下多少灵力呢，我要如何还得起？”

不知过了几许，终于见到润玉收手，轻咳了咳，旋即转身坐下调息。锦觅立即奔过去查看，背光之下，也能看见他脸色苍白，心中的愧痛之感陡起，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润玉一直悉心教导，自己笨的听不懂时，他也从不着恼，只会更细致的再多指导几遍，她犯错时，也只是小惩大戒，不曾正真生气凶她，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忆及这些往日朝夕相处的情状，锦觅不禁泪意翻涌，跪在润玉身侧，也不敢碰他，一抽泣间，冰泪点点洒落润玉衣袖，“殿下，你对我这么好，我……我……我不好，我以前听别人说你冷血我就信了，今日还将您抛在脑后跑去玩耍，我带着目的入璇玑宫，别有用心的接近您，您却真心诚意的待我，还教会我好多东西……”边哭边说，抽抽噎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润玉默念定心诀，定力全用上才堪堪稳住心神，调息完毕，将锦觅轻轻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安慰道：“你很好，你对我也很好，从没有人对我如此好过，锦觅，我很欣慰，亦很感激……感激命运让我遇到你。只是，你往往不太听话，我不是叫你站开一些么，怎的跑来我身边了？”

锦觅一听，抬起头来抹着泪珠子往后滑了两步，抽抽噎噎道：“我以后一定听话。”

润玉温柔的笑了笑，缓了两息，说道：“你累了吧，去那边睡一会吧，与昴日星君交职时我再叫你。”

锦觅摇头。

“噢，你定是还忧心多肉仙子。”润玉垂了垂头。锦觅摇摇头又点点头，但见润玉的姿势像是看不见她的动作，正想告诉他自己也是想陪着他，却听他话语越发轻柔的说道：“你放心吧，多肉仙子的命星虽然移位，黯淡到几不可见，但确实还未陨落。”

“真的吗！”锦觅开心的扑向前去，见润玉抬头看她的眼神，又按捺住不甚喜悦的心情向后滑了滑，十分感激的叩谢道：“锦觅多谢殿下大恩。”

润玉擦了擦唇角，说道：“别拜我，起来吧，我不要你谢我。你不累我累了，你去那边默背《灵台星簿经》吧。”说罢便闭上眼睛打坐。

锦觅“哦”了一声，自语道：“殿下此番大耗灵力是该好好休息，我在旁边守着您。”起身走开一些，也坐下来，心里却起起伏伏心思不定，那《灵台星簿经》背几句就乱了章法，全然无法继续，索性不背了，心中想到：殿下灵力大损，我该怎么帮他补回来呢？不如再去偷酒仙剩下的那半坛柳林，不行不行，这种行径定为殿下所不齿，这还欠着扑哧君灵力呢，此番又欠下巨债，不知何时偿还得了啊，唉，即便有力偿还殿下想必也不要我这微末葡萄精灵的灵力，便罢，殿下说我对他也很好，之前那是徒有虚名，以后便加倍对他好以偿吧，可是怎么办呢，救活肉肉还有希望，但此时我怎么能再开口向殿下借结魄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