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文娶亲不成，得知父亲消息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之后，首起于山东曹州一带的义和团打起扶清灭洋的旗帜。1900年，八国联军大举进攻京津，清政府束手无策，山东、河北等地的义和团奋起保卫京畿。八国联军大败清兵及义和团，攻陷北京城，慈禧太后挟光绪皇帝仓皇出逃。神州大地，飘摇在一片风雨之中……

1904年，山东章丘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那章丘本也是人杰地灵之处，是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故乡，泉水丰盈，景致卓然，然而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因连年灾害，庄稼绝收，以致匪患横行，饿殍遍野，空旷的田野上，北风呼啸着掠过，让阴沉的天空更显萧瑟。而村庄间简陋的道路上，一群群拖家带口的人们推着独轮车向远方沉默又衰疲地走着，他们都是要去闯关东的难民——虽然故土难舍，但是果腹活命是最现实的生活。关外到底是什么样子，是良田沃野还是雪域冻土，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在远方有那么一片广袤的土地，也许能接纳他们，容他们讨一口吃食。

————————————

这样的年景，朱家峪村朱开山家的院子里却是一派喧闹……

两个弟弟跟着朱传文带着好不容易凑够的一石小米和迎亲队伍到鲜儿家里迎亲…

花轿上路了。虽然年景不好，可该有的排场不能少。轿子是四人小轿，大红的颜色有点褪色，但在冬日暗淡的乡间还是显得喜庆。轿前头八个吹鼓手，吹着《百鸟朝凤》的调子。传武、传杰在轿子前上蹿下跳，忙得不行。

然而，土匪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早已埋伏在路边草丛里，等着队伍的到来。这样的荒年，没有人在乎钱财，只要有粮食，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朱开山家这边邻里邻居的都来帮帮忙，凑热闹……

邻居大婶他婶子，他婶子。

文他娘大妹子，你来啦

邻居大婶传文走了吗？

文他娘刚走

邻居大婶哎呦，这才叫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连新郎官打扮得啥样俺也没见着。

文他娘他回来你不就能看见了吗

邻居大婶他婶子，这是俺们几家凑的，你家老大成亲用得着，你可别嫌弃啊

拿出一筐煎饼（灾年间，一张煎饼能救活一个人）

文他娘你这是说得啥话呀，为了给俺们老大凑一石小米，你说你们哪家不是把自己家的缸底刮了个遍呐。一石小米在平常不算啥，可是在灾年就够好几家人活命的，你说这咋算呐…………

鲜儿家

鲜儿家族人鲜儿和传文呐，倒也般配，一早把婚事办了，闺女在家一年也得不少粮食

鲜儿她爹谁说不是啊，我这都催了好几回了。实话跟你们说，没跟他们家要什么彩礼，就要了一石小米儿，不过分吧。

接亲队伍

传武跟土匪打起来了，场面一时慌乱……

传杰只好偷偷跑回家去求救兵…

鲜儿家

鲜儿她爹你们可能不知道，俺那贵儿啊（鲜儿她哥）和那勺子头孙大手家的孙女定亲了，人家也没要什么彩礼，就要一石小米，这不我跟鲜儿她娘合计合计，你看如果有这么一石小米，这不，把两家孩子的婚事都给成了，对不对，所以说，如果没这一石小米，那从我这就过不去了。

传文家

邻居大婶人家老谭家就要一石小米就同意把闺女嫁过来，人家图的肯定不是吃穿，人家看中的是传文这孩子，看中的是你和开山大哥的人品。

文他娘不提他还好，你一提他啊俺这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叫等他，俺传文早就成亲了。你说这都四年了，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朱传杰娘，俺哥，俺哥他们遇见土匪了

文他娘来不及招呼左邻右舍，领了三儿子就跑出去……

接亲队伍

文他娘住手，各位好汉，咱们往日有冤，近日有仇？

土匪头子没冤，没仇

文他娘那你们就是为财而来啦？

土匪头子不为财

文他娘那你们到底为什么？

土匪头子为活命，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管这么宽？

朱传武你说什么呢？

文他娘传武。好汉们，俺是这几个后生的娘，咱们今天井水不犯河水，俺们手里没你们的人命，就放俺们一马吧？

土匪头子废话，这年头没粮食就没命，你是要粮食还是要命？

把刀架在文他娘脖子上

朱传武你有力气冲俺来，别拿刀指着俺娘…

文他娘传武，他们现在都饿疯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好汉，你们把粮食都拿走吧。

土匪头子还是你这个老婆子看得明白，俺们已经不是人了，俺们是豺狼虎豹

文他娘粮食你们可以拿走，俺提个人你们可认识？

土匪头子谁

文他娘朱开山

土匪头子朱开山？你是说闹义和团，开香堂，沙洋毛子，被朝廷定了死罪的那个朱开山？

文他娘对，俺就是他家里的

土匪头子你提谁都没用，俺们和他不一路，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粮食俺得要。弟兄们，拿着粮食，咱们走…

朱传杰娘。这粮食没了，俺哥怎么娶亲啊？

文他娘你们没看出来吗？今天这粮食要是不给，咱们就有灭门之灾，认了吧。

朱传文娘，今儿这亲还娶吗？

文他娘娶。今天俺也破个规矩，亲自去接媳妇，俺要去老谭家把事情讲清楚。

谭永庆家门口已是热闹非凡，四邻的男女老少五十多口人都等着看热闹。谭永庆两口子也挤在门口不停地张望着。一大清早，就有乡亲来给他们说，传文带着迎亲的队伍上路了。

来了，来了，来了，朱家人来了。

快走啊，去看新郎官去。

………

鲜儿她娘哎呦，鲜儿，你出来干什么？

鲜儿娘，俺想看看传文哥啥打扮，是不比平时更英气了

鲜儿她娘你是个新媳妇儿，你出来算怎么回事，这孩子，快进去。

文他娘亲家，俺今天是破了规矩，亲自来迎亲了。俺刚才在路上遭了土匪，一石小米儿一粒没剩全给抢走了。俺想好了，算俺们老朱家欠你的，俺给你立个字据，等灾年一过，俺一定加倍还给你。

文他娘求你成全了两个孩子吧。

鲜儿她爹半路上遭了土匪？哼，那还真是巧了，这土匪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他来了。传文他娘，你要拿不出这一石小米，你就照直说。别编这种故事来糊弄俺。

文他娘亲家，俺们老朱家不是这样的人，委实是遭了土匪了。俺要是说了假话，就天打五雷轰啊！

鲜儿她爹哎哎哎，你别赌咒起誓的啊。你要是拿不出这一石小米儿，就是说破了天，俺也不能让俺家的鲜儿跟你走，说啥都没用啊！

文他娘亲家，你这是说啥话呢？要是真这么做了，你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话。

鲜儿她爹笑话？笑话谁，笑话我？呵，我看该笑话的是你，我说，你们老朱家为了娶我们鲜儿，三番五次，五次三番，是一改再改，一直拖到现在，是不是？我们也没跟你们要什么彩礼吧？就要一石小米，为过吗？我老谭把闺女养活大了，得用多少粮食，你说说，啊？我看你们老朱家实在是太不实诚了，我说呀，我们家闺女就不能嫁给你们老朱家。

文他娘亲家，亲家，谁家不遭个三灾八难的，老虎还有牙疼的时候呢，求你就抬抬手吧，难道你还想悔了这门亲不成啊？

鲜儿她爹俺从来没想过悔亲，你问问乡亲们，俺刚才还说了俺家鲜儿早晚是你们朱家的人，但是你没粮食甭想娶走人，我不能把闺女白白的给了别人！

鲜儿她爹他娘，把门关上，咱们老谭家不能让人家就这么白白把闺女娶走。

文他娘俺就不信这个岔口了，爷们儿们，今天你们卖把子力气，把响器吹得响响的，今天这亲俺们娶定了…

一时鼓乐齐鸣，街上一片沸腾。传武趁机点燃一挂鞭，嚷着：“娶亲了，娶亲了，朱开山家娶亲了！”鞭炮声又招来一群孩子，谭家门口人越聚越多。文他娘静静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鲜儿（ 院里头，鲜儿听着院外鞭炮声、笑闹声响成一片，扑通给爹跪下了，哭道）爹，俺知道他家实在是没有粮食了，就是俺不嫁哥也娶不成这亲啊，你就放俺走吧？

鲜儿她爹不行，爹知道，我要是把你放走了，你哥的事就更没指望了，这个主意你爹不能失！

吹唢呐的晕了

朱传杰娘，他是饿的

鲜儿她哥贵儿心急火燎地跑进来，对谭永庆说：“爹，不好了，传文在大门口跪下了，喇叭匠吹倒了好几个，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快出去看看吧！

谭永庆长叹一声，一跺脚，气咻咻地走出去开大门。贵儿从院角里捡起一根大棒子跟在他后头。谭永庆开了门，直直地看着传武娘……

文他娘老谭大哥，俗话说，看得见山才放得了马，俺们家山还在，他出去闯关东四年了，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了，俺们一块报答你，你就应承了吧？

鲜儿她爹大妹子，这段时间，有一件事情一直压在我心底，我不敢说啊，今天是你把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我不得不说啊。你知不知道，你们家朱开山根本就没有在关外，四年前就被官府抓去砍了头，有人亲眼看见他的脑袋就挂在京城前门楼子上，到如今，连尸首都找不见。

文他娘俺不信，你骗俺…

文他娘不敢相信，晕倒在地…

晚上，老朱家

文他娘山塌了，家里的山塌了，这活不成人了，逃活命去吧，山东这地界是活不成人了，又是闹灾荒，又是闹土匪的，没完没了的。传文呐你带着两个弟弟闯关东逃活命去吧。

朱传文娘，俺们不能走啊…

朱春山嫂子在家吗？

朱传杰娘，是春山叔

文他娘春山？你咋来了？

朱春山嫂子，我刚从关外回来，咱们里屋说话…

朱春山嫂子，我是偷偷回来的，开山大哥让我给家里捎个信…

朱传文有人说俺爹早就死了…

朱春山这是哪里传出来的瞎话…我和开山大哥为了躲官兵，跑出了北京城，一头扎到关东。

文他娘（放心了）先不说这些了，开山让你给俺们捎啥信儿啦？

一袋山货，一吊钱，一封信让她们娘四个到元宝镇上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