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熙七年八月,帝京爆发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疫病。这种病据说是江南流民引来的,加之天气湿热,原本在帝京以南洛城的疫病,竟有蔓延到帝京的趋势。
天子脚下,皇城哪里是容得这种东西肆虐的,可是即使采取了不少措施,患病的人仍陆陆续续的在增多。
洛城那边也派了不少经验丰富的太医去,可情况比帝京还要坏。毕竟洛城那边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现在帝京人人自危,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更有甚者直接率一家老出城避祸。
朝堂上,昭帝气的不轻。
这一个个的都说要迁往行宫,难不成帝京不要了吗?百姓不管了吗?!
昭帝李况不是个很有作为的皇帝,但至少是个爱民如子有尊严的皇帝。
“徐爱卿,你说!”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臣……附议。”
昭帝:……
“左相!”
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子手持玉笏,掷地有声道:“臣以为洛城之况有目共睹,但帝京目前尚未到如此地步,太医们也在极力找出解决的法子,虽不尽如人意,但不试一试如何知道?百年帝师,黎民百姓,不可弃之不顾。皇上三思。”
“可皇上……”几位大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帝制止。
昭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皱眉道:“左相所言有理,张圭手底下的太医院紧着点,一群人都是酒囊饭袋吗?!……今日退朝吧,明日再议。”
而温绍那边早已得到了消息,正准备随时请奏回朝。
前几日裴术已经到了洛城,正在寻找医治方法,一有状况立即就会通知他,临走前只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话。
温绍想了想,他怎么说来着。
“你现在总可以喝药了吧,一日三碗,一碗都不能少!”
他端起桌上一大碗苦涩的药一饮而尽,顺便把裴术配好的小药包通通都带上了,备马便要走。
京城的情况并不好,阿韫和母亲还在那里,他不可能不担心。这么久不见阿韫,他简直想她想的要疯了。
侯府。
陆汀正坐在榻上,焦急的看着姜韫将那颗药丸就水吞下去。她面纱都快掉了,姜韫连忙捂着口鼻替她戴好,声音沙哑道:“阿汀,谢谢你。还有替我谢谢陆伯母。”
姜韫说完便眨了眨眼睛,陆汀给了她那颗药丸便松了一口气,她又替姜韫倒了杯热茶,“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注意,幸亏我娘那有几颗回元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去。
姜韫有点头有些昏,她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喝着,好像这样能好一些:“有用!我现在都感觉好一点了……”
“阿汀你快回去吧,把面纱戴好,待会伯母该担心了。”
陆池在一旁将脸捂的严严实实,一把抓起陆汀,“侯夫人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昨晚还拜了神仙的!”
“行了……你们快走吧,白日里长公主来过也送了不少药材,我不碍事……”姜韫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免有些着急,“很晚了,快些回去。”
陆汀和陆池这才肯走。
姜韫送他们到门口,隔着很远一段距离 ,捂着口鼻挥了挥手。
姐弟俩正准备上马车,却突然听见一阵沉稳的马蹄声。
姜韫很困,她半睁着眼睛见二人还没有走,正准备往前走去看看,却落入一个沉稳有力的怀抱。温绍将她抱的死紧,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他一路风尘仆仆,衣服上有股怪怪的味道。姜韫隔着面纱迷迷糊糊道:“有点难闻……”
温绍察觉到她不对劲,一把抱起她便往里走,声音低沉却温柔,“乖,认得我是谁吗?”
姜韫没理他,已然靠在他胸前睡了过去。
陆家姐弟的马车已经走出很远了。陆汀疑惑道:“刚刚……好像有个什么人……冲进去就抱阿韫……”
陆池嗯了一声,随后差点没把马车顶给掀翻:“戚北侯!?他回来了!哈哈哈戚北侯回来了!”
陆汀十分费解地看着自己这个智障弟弟,人家侯爷回来是为了你吗?高兴个什么劲?
啊啊啊刚刚侯爷看背影就很帅啊!
展翠和叶风守在卧房前,一见温绍抱着姜韫急匆匆的走过来,同时惊诧不已:“侯爷?!”
“展翠,把这药煎了,煎好马上送过来。”
温绍丢给展翠一包药,一脚踢开了房门。
叶风刚准备开门的手愣在了那里。
“带门口的马去马厩。”
叶风急忙应了。
温绍抱着人走进去,声音听不出悲喜:“把门关好。”
“温绍……”
姜韫躺在榻上,嘴唇动了一下,念的是他的名字。温绍低低应了声,飞快的换了自己身上赶路没换的衣服。
他俯下身揭开她的面纱,借着烛光看清了这张令他日思夜想的脸。他的阿韫还是很好看,就是瘦了点。
姜韫眼底青黑,嘴唇苍白,本来皱着眉头都快睡着了,却倏地听见一个声音,是温绍在叫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得这样快,可是她来不及多想,便拉起薄被将自己兜头罩住,“侯爷……离我远点,我生着病会传染的。”
温绍看着她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心疼的没边,“药一会儿就好,阿韫出来。我不碍事,不会染上的。”
姜韫在被子里咳了几声,问道:“是裴大夫已经有了解救之法吗?”
“是。”
裴术今夜才同洛城的太医们会面,丢下药方便走了。那些太医认得裴术却在他面前不发一言,对外只称已找到解救之法。
裴术将药方丢给为首太医,“药方拿去。不许对外泄露我来过,听见没?”
那太医得神医嫡孙的药方乐得不行,连忙道:“裴公子放心,在下知道。”
他走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一群乌压压的太医,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能长进一点?一场疫病这么久都没找到法子,我爷爷……算了!回去别告诉张大人,听见没?”
想当年裴术爷爷一手把持着太医院,才有了这等局面,后来他老人家退隐,太医院……没想到竟这般破败了……
当晚便传来消息,说是有解法了。洛城已经发了药下去,一群太医正往帝京赶。而药方已经由宫里发放到民间了,算是终于解了燃眉之急。
姜韫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不仅佩服裴术的医术。
此时展翠已经将药煎好,刚一进门温绍便示意她放下,展翠便将药放在案上,还添了一小碗蜜饯。便掩门出去了。
“过来。”
温绍端着药递到她唇边,已经不大烫了。
姜韫被中药的苦味熏得七荤八素,她从小对喝药避之不及,没想到今日避也不能避了。
“……没有勺子吗……”
“不用勺子,直接喝。”温绍端着
药都快怼到她脸上了,“听话,喝。”
她只能双手捧起碗艰难的一饮而尽。最后还剩一点点姜韫实在喝不下去,温绍还逼着她喝下去。
姜韫苦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也只能抱着蜜饯啃,她家侯爷就这么看着她动也不动。……他是傻了吗,不应该温柔地给她喂蜜饯吃吗?然后把她抱着哄一哄吗?去打了一场仗这是怎么了……她原来那个戚北侯呢……
“侯爷……你坐这么远干什么?”
姜韫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温绍:“我去洗澡。”
他赶了这么久的路,连自己都嫌弃自己。刚刚那谁还说难闻了的。
等温绍收拾好已经很晚了,姜韫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等他。她喝了药困得要死,可是一想到她家侯爷回来了,她就一点都不想睡了。
她环住他的腰含糊道:“咱们睡觉去……”
温绍将门关好,任她挂在身上蹭来蹭去,他想,阿韫当他是个死的吗?
要不是她还生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