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痴心妄想

　　大齐昭熙六年，戚北侯温绍迎娶大齐锦殷公主。这锦殷公主，非宗室女，非皇亲国戚，而是从四品官姜泽独女，机缘巧合顺了皇太后的意，本是要给皇帝充实后宫的，恰逢皇帝要给戚北侯赐婚，又舍不得嫁亲女儿，便塞了个公主名号给这姜姑娘，一顶花轿抬去了戚北侯府。

　　说来这姜姑娘也是苦命，不过十七年华便要嫁一个莽莽武将，且在大婚当夜，戚北侯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姜韫昨日在花轿里被颠的七荤八素，进了房门倒头就睡，哪里还记得什么戚北侯，直到今早，姜家陪嫁来的小丫鬟展翠哭哭啼啼地来她面前诉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戚北侯连自己新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就一声不吭跑了。

　　“小姐……呜呜呜……这侯爷到底是不是人啊……大婚之夜撂下新娘子就玩失踪……小姐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呜……”姜韫欲哭无泪的看着趴在自己膝上的小丫头，伸手安抚了几下，“我这做新娘子的还没哭呢，你怎么倒哭起来了，好了好了，展翠乖乖啊……不哭不哭……”

　　展翠被她这么一安慰，越发觉得自家小姐温柔善良菩萨心肠天姿国色善解人意，心中对那个传说中的狗屁侯爷也越发愤懑，正当这小丫头要在姜韫面前大损特损戚北侯时，姜韫一拍脑袋，心道不好，“今……今日是要给老夫人请安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她嫁来侯府之前，姜老爷就已把戚北侯那些事大到上战场小到家里有几口人全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务必叫姜韫记仔细了，切勿犯什么错，惹得戚北侯不悦，这位老夫人，更是重中之重。听说戚北侯温绍战场上骁勇善战，家里头却是不可多得的孝子，所以这老夫人可千万不可得罪。

　　姜韫一边忙着叫展翠给她梳洗打扮，一边把等会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盘算了个遍，就是不知道，这老夫人是否如寻常富贵人家老太太一般，尖酸刻薄鸡蛋里挑骨头。

　　“小姐，好了。我瞧着真是仪态端庄，既不矫揉造作又不清贫寒酸，单着仪态，肯定叫人挑不出刺儿。”展翠心满意足道，见姜韫左右坐立不安，又道：“小姐，要不要展翠陪你去？”

　　“不用了。我应付的过来。”姜韫对着展翠摆了个标准姜氏笑容，便急匆匆离去了。

　　行至老夫人所住的华惠阁，姜韫不禁感叹于这位老夫人的品味，绝对不是一般的贵太太所能企及的。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位老夫人应当是位开明长辈罢。

　　姜韫双手接过嬷嬷手中的清茶，由着嬷嬷带了进去。阁中安神香气味淡雅，姜韫不敢东张西望顾盼，小步行至屏风后。

　　“锦殷来向老夫人请安。”

　　榻上的女人见姜韫来，立刻喜笑颜开，眉眼间真真切切透着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和声道：“锦殷来啦，好，好。”

　　姜韫闻言长长舒出一口气，抬眼看一看这位老夫人，便缓缓跪下奉上清茶：“锦殷请老夫人用茶。”

　　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接过，细细抿了一口，称赞道好茶，便亲自扶起姜韫，温声询问道：“绍儿呢？他和你一起来的吧？”

　　姜韫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老夫人还不知道戚北侯跑了……她勉强笑了笑，“那个……侯爷啊……他……”

　　“娘。”

　　姜韫耳中闯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心跳居然不自觉加快了些许，她背对着门，所以看不清来人模样，但居然鬼使神差的转过身，想要目睹戚北侯温绍的真容。

　　“侯爷。”姜韫声如蚊呐，尽量装出自己是和温绍一起来的样子。这下她抬眼算是看清了来人，长身玉立，眉飞入鬓，面若冠玉，她觉着实在不是个武将的模样。

　　“嗯。”温绍随便应答了一声，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做过多停留。

　　“娘，您近日用素斋，我们就不陪您一起了。锦殷来的路上就说饿了，请容我们先行一步。”姜韫目瞪口呆于戚北侯这说瞎话不打腹稿的本事，还没有反应过来，老夫人已经笑着催促他们快走。

　　姜韫跟在温绍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卷云纹黑履靴看，前面的人突然发声，将她吓了个半死，“锦殷公主，你应该心知肚明，李况将你硬塞进我侯府，我并没有过多表示。今后，你好生当你的戚北侯妃，安分守己，我不会过多计较。”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鲜明的不能再鲜明了好不好，明摆着就是说：本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最好听话，不然就取你小命。

　　姜韫僵硬的笑了两声，突然发现这笑的也不是时候，只好接着他的话，“侯爷可以不必叫我锦殷，我原本姓姜名韫。”

　　说完，又发现这句话说的更不是时候……姜韫简直欲哭无泪……

　　然而温绍只当没听见，语气了像带了寒霜，“昨日的事，你既嫁进侯府，就早该料到。你我本无甚交集，只因李况一道圣旨缘起，各自内心自有万般不愿，所以，你我虽有夫妻之名，绝不可能有夫妻之实。”

　　“侯爷为何如此断定？我与侯爷是素不相识，可侯爷也不能因我是圣上赐婚，就盖棺定论。”姜韫自觉有些委屈，壮着胆子理论了一番。

　　也正好到了前厅，温绍停下步子，整个人直挺挺站在那，厅内食物香气扑鼻，姜韫被熏得七荤八素的，在这铺天盖地的饭菜味中，她恍恍惚惚听到四个字，

　　“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