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尚】溺之妖2

2）

何九华一直都记得，在日本的第二个雨夜遇到的那位奇怪的少年。

夜晚的温泉旅店又是格外安静的。即使在白天的时候，总是一大批一大批的顾客拥进来，但到了晚上又重归于寂静，除了住宿的几个客人还在泡着温泉，一个晚上连一个客人都没有进来。

正是在他想要叫父亲关门的时候，那铺天盖地的雨又是这样下了起来。

一张银票放在了何九华的手心中，那个穿着长袍的男子就拉着身边的少年匆匆地走进来，后面的少年约莫二十岁，清澈如水的眼睛一眨一眨，却掩饰不了脸上的泪痕，眼眸中透着丝丝的委屈，却还是不情愿地被男子拉了进去。

何九华想跟着进去看看，却被男子伸手挡住，他身后的少年好像在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仿佛在祈求什么，男子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小何九华一眼，伸手将门关上。

门内传来轻微的声猫叫何九华心中一惊，他椅子上的那只小的猫团子睡着了，时不时还嘟着小嘴巴，不知道在做什么好梦，如果发出声音的并不是猫，那会是谁？

何九华环绕着四周，却并没有看见那个男孩的身影。

房间内的少年名叫尚九熙，在温泉的换衣间难受地哭着，他身边的男子用修长的手指抹去他眼角的眼泪。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杀他们?”尚九熙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上天没有给我们完整的身体，却给了我们美丽的容颜...只有他们的灵魂才能填充我们的身体，你不想拥有一副完整的身体吗?”男子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深深的诱惑。

尚九熙看着哥哥的眼睛，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何九华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却看见了夜里托着小推车卖金鱼的老伯，老伯在雨中费力地推着车子，何九华吆喝着让老伯到门口躲雨，父亲若是在门口，他定是不会让老伯来躲雨的，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的来往，总是觉得在哪里都事事不太平，怕是因为战争的缘故。

老伯是本地人，经常推着车子在镇上卖着金鱼，何九华许多次都想去央求父亲买一条金鱼，只是他常见父亲因为经济不宽裕的问题唉声叹气，终究是没有开口。

这里很少下雨，若是下雨也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月亮又从乌云堆里面探出头来，老伯临走的时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在他的手心放了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是几条游来游去的金鱼。

他将玻璃瓶子放在小木桌上，一转过身就看见蹲在自己身后的少年，他的眼睛迷惘地盯着玻璃瓶里的金鱼，那个男子也随后推开了门，他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恼怒。

“哥哥，金鱼。”少年像个小孩子一样，指着桌子上的金鱼笑着。

若说何九华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不懂得审美，但是尚九熙那笑容他至今想来，都觉得令人难忘，令人沉醉。

那男子拉起了蹲在地上的尚九熙，抱歉地笑了笑，拉着他向街道走去。

何九华看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遥远，却能感受到少年心中的那份不舍有多么强烈，他拿起了桌子上的玻璃瓶，快步追上了两人，轻轻踮起脚，把玻璃瓶送到了少年的手中，又默默地跑回了旅店。

不知是否因为雨天沉闷，何九华用袖口擦干了脸上的汗，用冰凉的手指捂着发烫的脸。

何九华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膛里的那颗火热的心脏在跳动着，仿佛要点燃这个潮湿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