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脾气倒还是老样子……
看着面前那被嵌在定海神针中如琉璃一般剔透漂亮的饕餮妖丹，蛇妖这么想着。
总是那么突然……看来以后说话是得注意一点儿了——毕竟要和那个倔小子共生一辈子，怎么说也不能太气着人家……
不过……人类的一辈子……真的很短啊……
短到只是眨眼一瞬间……
不过有我在，不知道能不能带他一起，活成灵兽（妖族）的一辈子呢？
“哎……算啦，我可不像他——我不是擅长思考的妖，走一步算一步吧……原来饕餮这家伙没事啊……真是感觉突然失去人生目标了。”
借着金吒的身体，蛇妖长叹一口气，接着收起长剑，随手将那妖丹稍微隐藏了一下后便从铁链上轻轻跳下，嘴里还嘟囔着，
“虽然冒险了一点，也好歹没另外（打架）伤着他……早知道饕餮没事……就不提这事儿让他去接近妖丹了……凭感觉……这内伤还不浅啊——全是妖力弄的……”
就这么一路嘟嘟囔囔，金吒慢慢下降，最后站在了哪吒和敖丙的面前。看着这俩小孩儿，他眯起眼睛笑了笑，而那双金色的妖瞳却吓得敖丙直往哪吒身后躲，惹得哪吒不高兴了，上前一步瞪着他，道:
“喂！你现在还不是小爷我的大哥对吧？！眼睛还是纯金色——我大哥是叫「金吒」可他的眼睛不是金色的！什么时候把他还来？！小爷我劝你快点！你吓到我朋友了！”
说罢，哪吒抬手唤出火尖枪，接着枪尖往前一递，那尖锐的枪尖几乎要戳到金吒喉结上，惊得他连忙后退一步，捂住脖子，哄道:
“好啦，马上就把你家大哥还给你啦……只是还有一点事要交代一下……”
“……那就快点！”
“行……”
深深叹了口气，金吒略带无奈地笑了——面对这样一个小刺儿头，蛇妖有点绝望。感觉这孩子性格莫名有点难搞，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很佩服金吒能把这个三弟管教得那么好的。
不像他——作为一条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灵兽蛇妖，因为太宅完全不会说话，日常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踩着了别人的雷，往往踩完了还不自知，非得把人家气得要动手或者干脆走人才反应过来……
哎……还是尽快把金吒还回去吧……
天都不知道把这「魔丸」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怕是连他这个「上古灵兽」都对付不了……
想到这，通过金吒的身体，那蛇妖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按按自己眉心，之后看向已经将前一小段龙身重新盘回「定海神针」上的敖广，道:
“那个……龙王，我已经确认了饕餮妖丹的位置，就凭那丫头的大嗓门儿，刚刚那些话你们应该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嗯，是的。”
敖广微微点头，不由问道，
“阁下想必是那女娲上神的左右护法之一？”
“呃……现在可能不是了——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死了吧，也不知道护法这位置有没有补上去其他灵兽——看来你是知道我的名号的。”
“嗯。”
“不愧是龙王啊。”
见敖广再一次点头，金吒不由笑了，接着一脸紧张地提醒道，
“只是，在我面前千万不要叫出我的名号啊，灵兽的名号含有灵气，当面说出声的话，我会被发现然后锁定的——到时候我身边的人或妖也可能受到影响。”
“自然不会。”
“呼……那就没问题了……还有……”
“喂！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啊？！赶紧的！”
就在那蛇妖还想说什么时，一向没什么耐心的哪吒又将枪尖往前递了一段，急得敖丙连忙抬手压住枪杆，将枪尖压下:
“哪吒，稍微冷静点——大妖怪是不会伤害金吒哥哥的。”
“那小爷我也很不爽——眼睛就算了，可大哥现在因为被妖怪那个什么……寄生？搞得整个人气质都不对了！小爷我看得很不舒服！非常不爽！”
“嘛……看来这位小友你很着急啊……真是一点也不友好……”
借着金吒的身体，蛇妖轻轻叹了口气——这副样子倒是和金吒本人无奈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瞬间哪吒还以为自家大哥回来了。
犹豫着收起火尖枪，哪吒猛地别过头:
“算了算了，小爷不看得了——你搞快点。”
“马上马上，我就最后交代一点事。”
说罢，金吒看向敖广，道，
“关于饕餮，你们不用忌惮她，也不用管她，最好当她不存在——她自己刚刚也说了，是在「装死」，别暴露她。她现在只剩个妖丹，虽然妖力之前被消耗了很多，但依然能算是庞大的，不然也镇不住你们。”
“……那她原本的妖力……”
“嘛……别的我就不说了，饕餮全盛时期的妖力可是个无底洞，谁都比不上……可惜，就是太贪嘴了，也有点憨憨的——不然可没谁能对付她。”
这边话音刚落，那「定海神针」上方立刻再次涌出黑影，大吼了声:
“喂！我听到了！别趁机说我坏话！”
然后又立马缩了回去。
这让那蛇妖汗颜:
“喂……我可是在夸你厉害啊……仅仅是「妖力」的话，真的谁都比不过你啊……你这小女孩儿怎么回事？！从小就这样。”
“……”
这话引得海底全体沉默，齐刷刷地看向金吒。
于是金吒轻咳一声，打破尴尬:
“咳，我，我继续说——既然饕餮现在有了部分妖力作为底子，那这妖丹里剩下的妖力就会开始逐渐向她集中。虽然这些妖力对她来说不过是以前全盛时期的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但那以她妖力为基础的针对你们的封印却会慢慢减弱。”
“阁下的意思是……”
“你们更容易逃跑了——如果说以前你们想要突破这封印需要付出一定代价，那现在突破倒是十分轻松。”
“……吾等若是想走，那便早走了——那代价对于吾等龙族来说不过是小事，可后果却是本王不敢想象的。”
“猜到了——你们一走，这海底妖兽就会倾巢而出，为祸人间，而全体龙族也将成为天庭首要的讨伐对象。仅凭你一介龙王可无法将这罪责完全担下……”
“……”
不过，若是能一人担下，你肯定会这么做吧？
天庭正是抓住了你这一点啊，龙王。
蛇妖在心里这么说着，哪吒倒是听得有些不痛快了，嚷道:
“要我说，龙王你直接把这底下的什么海底妖兽全都弄死不就完了？！省得被困在这里，还那么辛苦敖丙！”
“哪吒！”
还躲在哪吒身后的敖丙闻言连忙扯了下自己这位朋友的衣角，示意他说话注意点。不过，哪吒的这一声嚷倒也嚷出了这小龙当初刚知道龙宫秘密时没问出口的问题——
对啊，为什么只是关押，不是消灭？
那么危险的妖兽，明明消灭了才能绝后患啊。
才能保证他们以后不再为祸人间啊。
敖丙表示困惑。
“全都弄死？”
龙王忍不住嗤笑一声，道，
“魔丸，汝可知那会发生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没了妖怪，你们龙族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看守这个破地方，敖丙也用不着那么辛苦想尽一切办法封神登天——感觉天庭去了也没什么好处！”
“没那么简单——太乙真人不提，你就不去了解吗？哪吒，你该好好和你大哥补补这方面的功课了。”
借助金吒的身体，那蛇妖这么说着，
“天地间是有平衡的，只有平衡才会产生让万物健康生长的「灵气」。这底下的海底妖兽数量庞大，远远多于现存的修行者，而他们的妖力自然大于那些修行者修为的总和。”
“那又如何？！”
“如果将这些妖怪全都消灭，那么他们的妖力就会完全释放到天地间，严重影响灵气的产生——你是「混元珠」的一半，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灵气就是由「仙气」和「魔气」达到平衡才产生的吧？”
“当然知道——你当小爷傻啊？！”
“而所谓「妖力」，就是升级版的「魔气」哦——现在天地间的平衡本就十分微妙脆弱，缺的是「仙气」，大概从千年以前就已经显得很勉强了……所以属于修行者的「杀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
“天地间需要修行者死后归还的仙气，魔气已然占了较大的比重，此刻若是再释放出大量的「升级版魔气」，那么这个微妙的平衡会被彻底打破。而为了修复这平衡，天地间会陷入一个短暂的「混沌时期」，之后便会孕育出一个堪比饕餮的大妖怪来分担妖力。”
“……这……”
听到这里，哪吒已经有些懵了——不，怕是在上半段的时候就懵了，跟着太乙真人修炼这么久，他还从未听过这档子事儿。
敖丙也懵了——关于这个「平衡」，他记得自家师父有提过，可那个时候听的似乎没那么详细，后果也没有那么严重……只知道这个「平衡」很重要罢了。
“我说过——全盛时期的饕餮，妖力是个无底洞，没人能打败她，只能说服她。”
金吒眯眼笑笑，那双金色的妖瞳在哪吒眼中越发刺眼，可蛇妖不在乎，只是很认真地和哪吒解释，
“可问题是——你能说服饕餮，却不一定能说服下一个堪比饕餮的大妖怪。而这从混沌中孕育而出的大妖怪，本能都是破坏，个性也贪婪无比。”
“这种妖怪……打不下来吗？”
很难得地，哪吒的语气软了下来，满脸的不敢相信——毕竟也是近距离感受过这蛇妖妖力的人，虽然反应没敖丙大，却也会被吓得后退。
这蛇妖有能把他哪吒吓退的妖力……
那还有什么对付不了的妖怪？
哪吒不由皱起眉，态度也越发端正，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变得十分认真——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还是面对他最讨厌的理论知识……
而边上的敖丙，则是一直都很认真，尽管很害怕那妖力，却也是在乖乖巧巧地听着，没躲。
“记得饕餮刚开始搞破坏的时候，我们四大灵兽诞生也没多久，结果就得到天庭的命令前往讨伐。可用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将她降服，完全打不动，反倒惹得她四处闹腾，活像个熊孩子……最后还是靠唯一的雌性灵兽——白矖出面，将她说服，这才停止了破坏。”
说到这，金吒还抬头看了下那妖丹的位置，之后看向哪吒继续讲道，
“喏，你方才也见着了饕餮的脾性——她是第一个诞生于混沌的妖兽，尚且本性善良。但接下来诞生的妖兽只会更强，至于本性如何，则全凭运气。”
“……”
“怎么样？哪吒，你敢赌吗？赌那堪比饕餮能够毁天灭地的大妖怪也有着善良的本性？或者和饕餮一样，在这三界之中有热爱的事物？”
“热爱的……事物？”
哪吒表示疑惑，
“你们是怎么说服上边那个家伙的？”
“噗嗤……怎么说服吗？那还蛮有意思的。”
面对这个问题，蛇妖不由笑了——这自然和其他动作一样，也通过金吒的身体表现了出来，
“饕餮的话……哈，也许善良的本性还是次要的——白矖让她发现，比起人啊妖啊神啊，还是那些做出的食品要更好吃……嘛，不过我可不觉得下一个大妖怪会屈服于一块芝麻糕。”
话音刚落，那团原本应该在认真恢复妖力的黑影瞬间又从上头冒出来了，用女孩子独有的清脆嗓音大喊着:
“呸！白矖妹妹做的芝麻糕可好吃了！你吃不到就别给本姑娘在这儿酸！”
“好好儿你的恢复妖力去吧——不累啊？！”
“哼！你管不着！”
语毕，那团黑影便又钻了回去，这让蛇妖心里不免又一阵汗颜。
这丫头，哪儿还有一点「毁天灭地」的派头？
还有……不就是白矖做的芝麻糕吗？
我才没酸呢！
“所以，父王您是知道这一点的，才选择镇压这些海底妖兽，而不是消灭，对吗？”
敖丙思索片刻迟疑着开口，只见敖广点点头:
“应该说，不止是本王——天庭也害怕这诞生于「混沌」的妖兽，否则当年为了镇压饕餮也不至于一次派出四位灵兽。”
“这……”
“吾儿，这关乎全天下包括全体龙族，为父不敢赌，只得选择镇压。”
“……儿臣明白……”
看着自家父王，敖丙点点头，不免觉得有些唏嘘，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却被敖广伸出龙爪轻轻怼了一下:
“吾儿，小小年纪，莫要叹气——会好的。”
“嗯。”
敖丙点点头，而那蛇妖似乎也准备回去了——只见他控制着金吒的身体用力伸了个懒腰，轻出一口气，道:
“好了，该交代的（当做饕餮不存在）和该解释的（平衡问题及影响后果）我都说完了，现在要把你大哥还给你了。”
说罢，蛇妖便要将这身体还回去，却被哪吒伸手阻止:
“等一下！”
“嗯？怎么了？刚不还着急得很吗？”
“你刚刚讲了很多小爷不知道的事……关于这个，小爷我谢谢你，但是，我还有一些话要警告你！”
说话的同时，哪吒抽出火尖枪，那赤红还描着金纹的混天绫也迅速绕到了金吒周身，随时都能把他五花大绑绑成个大粽子。
蛇妖有些无奈:
“唔……这样啊……你还是不放心我么？”
“废话！”
哪吒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当小爷我不知道吗？大哥昨天那么难受都是你搞得鬼——也许因为那什么「共生」你不会危机他性命，可这并不代表，你不会让他难受或者不高兴……”
“可是……你之前通过金吒威胁我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所以现在就不用重复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欺负你大哥的——我保证。”
“保证？你凭什么保证？！万一哪天趁着小爷不在食言怎么办？！”
“啊……怎么？你想要凭证？这还真是不好给啊，「四大灵兽」的名号吗……嘛……我身上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当凭证啊……哦对了，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可以吗？”
“……好像也成？”
哪吒皱皱眉，补了一句，
“要是大秘密！”
“嗯，你附耳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哦……”
“我这是第一次和别人「共生」，然后……”
“噫～你……”
听完这个秘密，哪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指着金吒刚想谴责什么，却被一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
“嘘，我知道很丢人（妖）。说好了，只有你知道……然后，接住他。”
说完，金吒眯眼一笑，接着眼里金光散去，闭起双眼，人也瞬间失去意识，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向前倒去，被哪吒伸手接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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