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饕餮居然……还有余力……
应该说……饕餮……不愧是上古凶兽吗？
明明只剩了一个妖丹，竟然还能吞食……
只剩妖丹后，吃的是什么？
尽管此刻身体正处于失重状态，金吒还是努力思考着，熟悉的男声在脑中炸响，两种强大的妖力以他为交点，交互碰撞产生共鸣，逼得他喉间一甜，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咳……”
好难受啊……
金吒眯起眼睛，浑身上下提不起劲儿，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只有脑子还能勉强转转。
饕餮的妖丹……会吃些什么呢？
也许和「混元珠」一样……
吞食的，是那天地间的灵气吧？
既然是天地间的灵气，那自然也不会放过修行者和妖怪的修为——连神力都能吞噬，那妖力肯定也不在话下，至于那比神力妖力略低一级的仙气魔气……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吞食到一定程度，饕餮会「复活」吗？
妖……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复活」……吗？
若是这凶兽「复活」，那龙宫……
不行！
不能让这妖怪在龙宫扩散，绝对不行……
看着那双嵌在无边黑影中的血色妖瞳和那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金吒是这么想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了，嘴唇轻动，抛下“喂……拜托……帮我”这几个字后，便闭上双眼，失去了意识。
而这身体的使用权自然也让了出去。
「终于打算妥协了吗？倔小子。」
那个男声再次在脑中响起，听起来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些无奈，可金吒已经完全听不到了——甚至连那曾让他难受得想撕开自己皮肤的妖力也完全感觉不到。
啊啊……真是抱歉……
这回是我大意了，我居然忘了——上古凶兽可没那么容易沦为他人的工具，就算是只剩下个妖丹也没那么好接近的……尤其是饕餮这个家伙……
结果……害得你这么辛苦啊……
说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和我提要求，那我就帮帮你，免费的，不要你任何代价。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对我好什么的了，以后，还是干脆把主动权都交给你算了，附不附身看你的意愿——这就算是补偿你的吧……李金吒。
现在……我也会努力不打起来的——你的身体因为两股妖力冲撞已经快崩溃了，能撑到现在真的能算很不错。
绝对不能，再增加负担……
蛇妖这么想道。
而这盘踞在人族体内多年的蛇妖，此刻也总算是能稍微活动一下筋骨了。
“大哥！”
“金吒哥哥！”
眼见着金吒从上方摔下来，哪吒和敖丙先后大喝一声，往上一跳，迎着那铺天盖地的凶兽黑影就想去接下他，却被敖广探身拦住:
“停下！上古凶兽和那李家大太子身上的妖力不是汝等能对付的！”
“放屁！你赶快给小爷我让开！”
“啊？哪吒等一下！你看！”
比哪吒抢先一步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敖丙连忙上前拉住他，却被用力甩开，随即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等个屁啊！敖丙你干嘛？！别拦着小爷！”
一个两个的都拦着自己救哥哥，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哪吒这会儿简直要爆炸。但敖丙始终是冷静的，他不由分说地再一次拉住哪吒的手，朝上方指了指，道:
“哪吒！你自己看！金吒哥哥不对劲！还有那个黑影也变得不对劲了！”
“小爷我看你个……啥？！大哥？！”
哪吒皱起眉，满脸气愤地顺着敖丙所指的方向看去，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句话没骂完，卡在喉间随即变了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见原本处于跌落姿势的金吒也不知从哪儿找到了着力点，居然就借着海底这微弱到几乎等于没有的浮力侧身起跳，一个轻盈的翻身后便落在了连接「镇妖柱」与「定海神针」的一条巨大铁链上。
“真是好久不见，你飘了啊——饕餮！”
一手扶着铁链，一手抹去自己嘴角的鲜血，金吒缓缓抬头，猛地睁开眼睛，着实吓了边上的龙族和敖丙一跳——只见金吒那漆黑的人族圆形瞳孔在一瞬间拉得细长，乌黑带着些许碎金的瞳色也在瞳孔拉长的下一秒转化为璀璨的纯金，充满了威慑力。
而那团属于饕餮的黑影也在这一瞬间骤然停止了膨胀，似乎是被这双纯金的妖瞳以及妖瞳主人周身的强大妖力震慑住了。
不过，被震慑住的，当然不止是这上古凶兽。
“金色的……妖瞳……和昨天一样……不，感觉妖力……更强了……”
源于妖兽的本能，尽管不是针对自己，但还是幼龙的敖丙仍旧被这陌生而又强大的妖力压制得双腿发软。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哪吒此刻也感觉到了些不对劲，不由自主地扶住几乎要跪坐下去的敖丙，带他向后退了一步。
总之先拉开点距离准没错……
哪吒心说着，同时也难得严肃了起来。
其实在一开始看见金吒在半途中跳起落在那铁链上时，哪吒心里是十分惊喜的，可，当这位「大哥」开口并浑身释放出奇怪的妖力时，那便只剩惊吓了。
这个语气……这个感觉……这个……
态度（？）……
那不是大哥……
是妖怪……
还是个……很强大的妖怪……
“我承认——这回是我大意了，我实在是睡了太久太久了，久到脑子都迟钝了……居然忘了仅凭天庭那群家伙，是杀不死你的。”
这位「大哥」这么说着，虽然已唤出常用的那柄长剑，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极其松懈的，甚至还很随便地坐在了那大铁链上，撩开袍子，翘起二郎腿，接着咧咧嘴，笑了。
那弧度就像是特意计算过的，正好能让他人看见他口中那两对已经变得异常尖锐的虎牙，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却仍是齐整洁白的。
与此同时，失了「障眼法」，那细密的大片妖纹也很快显现了出来，然而却逐渐发生了形态上的变化——不再是细长的线条了，此刻代替它们附着于金吒皮肤上的，一些细小的，星星点点的蛇鳞，有红色也有黑色。至于纯金色的蛇鳞，只在他两眼之下以及眉心，总计三片。
“你应该感到荣幸，饕餮。因为你，我犯了我漫长妖生之中的第二个错误。不过显然没有第一个致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犯的第一个错误差点害死我自己。”
见饕餮黑影没什么动静，正主导着金吒身体的蛇妖也没什么攻击的欲望，整个人（只妖）看起来轻松得不行，甚至还晃荡起了腿，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噗嗤，其实也不算是主动去「找」，只是刚好感应到了，就想来看看你——我们毕竟是「朋友」嘛～你说是不是？”
“……”
“不过，你会落得如此下场，也全怪你自己太贪心啦——怪不得别人。”
这话似乎是刺激到了饕餮，只见那黑影猛地膨胀一圈，眼看就要将那坐在铁链上的金吒一口吞掉。却只见得金吒眯眼一笑，也没做什么动作，巨大的蛇形虚影瞬间在身后展开，咆哮着吐出猩红的蛇信子，生生将饕餮黑影逼退了。
完了金吒还笑道:
“别看你是凶兽而我只是灵兽，在吓人这一块儿，我可绝对不会输给你。”
语毕，那蛇形虚影便逐渐消散了，可散发出的妖力却是实打实的，不光惊扰到了面前这作为「目标」的饕餮，更是惊到了周身的龙族，使得他们不由自主纷纷绞紧了各自所盘绕的「镇妖柱」以获得安全感。
“……果然是你，这么久了，嘴皮子倒还一样的利落，说起话来依然这般讨打——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又是何时占了人族的身体？！”
沉默片刻，那饕餮黑影再次膨胀一圈，紧接着居然就开口说话了——这说话还不要紧的，毕竟是「上古凶兽」嘛，你哪里知道会留多少底牌在手上？让哪吒等人最震惊的，还是这「上古凶兽」的声音。
完全不是敖广那样低沉威严的男低音，也一点都不诡异或是凶狠，反倒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的声音——不过这时候听不出来有多「娇」就是了。
这「上古凶兽之首」……是女的？！
还是小女孩儿……
不知为何，听着这个声音，哪吒一下就想到了那个扎着俩小辫儿，穿着红肚兜，捧着个鸡毛毽子就摇摇摆摆走到自己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着“小哥哥，打妖怪”的小丫头。
再和面前这团有着血红妖瞳和无底巨口的黑影一联想……
感觉不搭啊——完全不搭！
已经可以用「吓人」来形容了啊！
哪吒赶紧甩甩脑袋，把这诡异的搭配甩走，一转头却发现身后的敖丙也在甩脑袋，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一笑，异口同声道:
“你也想到之前的小妹（那个小女孩儿）了？我也……”
“哎呀哎呀，真是不得了了啊，居然就能说话了？我记得你不仅被「斩杀」，之前还被消耗了一波神力啊，留存下来的这点儿妖力还能保住你的灵魂？很不错嘛。”
就在哪吒敖丙有些怀疑人（妖）生时，金吒再次开口，那声音从开始听起来就和原本金吒的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一些……不，是多了很多说不出的感觉，光听听就能知道这不是平常的大哥。
面对这样的调侃，饕餮显然是不高兴的，那黑影骤然膨胀了一下接着收缩回来，像是示威:
“你是特意来取笑我的吗？觉得自己找到了个人族宿主很了不起，而我只能待这冷冰冰的铁柱子上？作用居然还是镇压妖族。”
“不，不完全是。你应该知道——我们理论上来说是敌人，本来就不需要友好相处，我笑你也在情理之中啊……而我也只是混得比稍微你好一点儿而已。”
说罢，那蛇妖还操控着金吒的身体，比了个表示「一点」的手势。然后哪吒他们就明显看到那双血色巨眼往后翻了下。
饕餮刚刚翻了个白眼？！
龙族举族震惊——加个哪吒。
“哦，我知道，也看出来了——你的金色鳞片少了一些……少了两片，第一片给白矖了，第二片给谁了？”
“嘛……都过去了就别提了。”
“嘁，你的一片金色鳞片顶别人万年修为，本来就给了一片，这下又少了一片，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要是现在给我一片，我分分钟就能拥有实体，甚至还可以化成人形。”
“那可不行——我就三片了，你哪里是想吃我的鳞片？你根本是馋我的修为。”
“谁不馋？你说，谁不馋？！我看除了那和你修为差不多的白矖，谁都馋——还有我装死这么久，真的很不容易的！”
那饕餮这么说着，语气越发不耐烦起来，
“好了不和你废话——这个形态会耗费我不少妖力，原本想着这次出来能吞百八十个小妖来补充妖力，结果什么便宜都没捞着……你应该不是单纯来「看看」我的吧？”
“哟，还挺聪明，脑子倒是没坏。”
“废话！他们斩我的时候最多砍到脖子，又没把我给脑袋劈了——你看他们还给我留了个妖丹……心真大。”
说完，饕餮还不屑地笑了一声，
“看你现在似乎没有打架的意思，是因为你宿主的身体承受不住吗？这血腥味怪重的。”
“你也好不到哪去——连实体都出不来。我好歹是主动寄生，你却是直接被封印到这块铁上了，尽管这封印看起来似乎很鸡肋，对你没什么影响。”
毫不客气地反驳之后，已经由蛇妖掌控身体的金吒抱起双臂，眯起眼睛笑笑，那金色的妖瞳中看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情绪，
“不过真要打，那还是你吃亏——但我可不想再伤到我的宿主，哪怕一丝一毫。不过说实话，若不是你一开始表现出的强烈敌意，我还不至于紧张到要求立刻主导他的身体。”
“……”
“想要打一架吗？我这位宿主会的东西，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罢了——没有妖力补充，再怎么打都是我吃亏，你有宿主我可没有，这块冷冰冰的铁也不能助我恢复，我只能靠自己，还有自己的妖力……”
“那正好，我也不想和你打——先前太过紧张了一些，我没想到即使你只剩个妖丹，你我的妖力共鸣依然那么强，会伤到他。”
说着，金吒那双金色的妖瞳还微微闪了一下，似乎在表达不满，
“而且，你说你是装死的？看起来你装死装得很挺不错啊……居然能让我放心让他一个人靠近你。”
“难得啊——你居然会有这种人族的情绪。”
“怎么？不好吗？人族的情感可有意思了——而且我也挺喜欢我这个宿主的，自然不会让你伤害到他，而若是换他自己，怕是要用尽一切办法和你拼命了。”
而哪吒等人也完全放下了警戒，开始看戏——这哪里是有凶兽参与的妖怪打架？！完完全全就是朋友聚会吧？！甚至唠起家常？！有没有搞错啊？！
那饕餮黑影的威压和妖力确实很恐怖，但金吒那边也完全不输甚至要高上几筹，能如此平和得交谈，只能说明饕餮和金吒体内的蛇妖以前关系真的不错。
以及这两位都是差不多的强——毕竟强者还是更经常和强者待在一起，强者身边，也许就没有弱者的席位。
“本来吧，我是抱着你灵魂已经完全消散的想法才想看看你的——我们理论上是敌人，实际上不是啊，说不准我还能在不被天庭发现的情况下取一点儿你妖丹上妖力制成新的鳞片，过个几百万年，养一只新的小饕餮出来。”
“……这么说……你是想救我的？”
“你觉得呢？”
“……”
一时间，饕餮陷入了沉默。
“而且啊，虽然我和你差不多大，可你在人间游荡的时间要比我久得多，也比我更了解人间的一些事情——自然，也包括人族。”
“……”
“就算你灵魂消散，我也能借助妖力的共鸣和解析，从你的妖丹里读点有用的记忆出来，作为参考。”
“哦……我好像明白了。”
沉默良久后，饕餮缓缓开口，
“看起来，你的宿主……和你关系不好啊。”
“只是稍微有一点而已——就算我和他共生，我也完全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哈，那可真是狼狈——我又想到你当初追白矖的时候了，现在看来，你真是一点也没有进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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