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四十三 瓜田李下

爱做梦的人不少，就满蒙的贵族姑娘里，又有几个没做过皇后梦呢？家族父兄的野心熏染和培养了她们自身的野望，或许连她们自己都没弄明白到底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自己才去想当这个皇后，但抓住对后位发起冲击的每一个机会，早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只是像僧格之女格根塔娜这样，毫不避讳、毫无矜持地围追堵截众人心里的大鱼——显郡王，这样的做派，还是让行宫里的众人开了眼界、看了一场大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不堪其扰的永玙为着君子风度已经尽量帮博尔济吉特氏遮掩了，但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帝和如懿处。

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后，心下虽嗤笑僧格一家的痴心妄想，但更多地还是对心爱儿子俊美风流的得意与调笑，甚至还颇有兴致地与左右说起四阿哥显郡王容貌极肖自己年轻时，言语间全然是未放在心上的不以为意。

这话别人听了还未如何，传到如懿那里，倒教她松了一口气。

“此番姐姐留京，我是随驾之人里位份最高者，又是永玙这孩子的亲姨母.....他要是在承德因着风月事而失宠于皇上，让我回京之后，如何与姐姐交代呢？”

惢心早已出嫁，现在如懿身边的大宫女容佩是因缘巧合在被管事责罚打骂时救下的，对如懿十足十的忠心耿耿。她附和着如懿的话，毫不遮掩地说道：“奴婢和您说句实话，奴婢是在底下打熬过来的，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宫人最知道上头做主管事的主子的行事——当今皇后主子比孝贤皇后手松，节俭也只节俭自己的日常用度，却从不削减这宫里旁人的份例，甚至还时有赏赐加恩，在她手底下，只要安分守己，就算是冷宫和辛者库，也远比在前头那位手底下好过活。“

”我这姐姐虽活得精贵细致，却不爱奢华铺张，只要六宫安然，她也不会悭吝钱财。“如懿点了点头，又道：”你想说的不止是这些吧？“

容佩继续道：”主儿也说六宫安然才有天下太平的日子过。可要是六宫里有人不安分呢？主儿，六宫里多的是女人，多的是太监，阴气重，心思重，孝贤皇后和追封的嘉妃金氏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纯贵妃和慧妃这些年来乖顺如猫犬，诸般种种，不是没有人乱猜、不是没有人细想，只是都不敢说出来而已。“

如懿听了脸色一青，有些事她也是隐隐约约有所察觉的，她也心虚，但她依旧肃声呵斥道：“不许胡说！六宫之主岂容尔等私心揣测。”

“不是奴婢私心揣测。奴婢也绝不会在主儿以外的人面前胡吣。”容佩忙表心迹，道：“奴婢只是想告诉主子，这些都是私下流传的小话儿，已经传了快十年了......这么些年，这些话就这么传着，既没闹大，也没被扑灭。都说无风不起浪，可承乾宫就这么任凭着风吹着，也压得大浪翻不起来。究其根本，还不够证明当今皇后主子将六宫操控在股掌之上吗？“

“奴婢今日和您说这些，不是为着挑拨您和皇后的关系，只是为着报答您的恩情而劝您一句，皇后娘娘不仅仅是您的姐姐，更是您的君，今次显郡王和永琔贝勒来了承德，皇后交由您看顾，若是出了什么事，您不仅仅是不好对自己亲姐姐交代，更是不好对皇后主子交差！”

如懿神色一顿，本要挥斥容佩的手也放了下来，“你是想说，就算皇上已经表态不必去在意博尔济吉特氏纠缠永玙的事，本宫也不能放松此事？”

“您是得十二万分的精神盯住那僧格一家了。”秉着一颗忠心，容佩也不惧说些诛心之论了，“别看现在不过一笑谈，可风月事最难说清楚，从来毁人得还少吗？奴婢知道您不愿与皇后相争，可您膝下也有阿哥，若是显郡王此次栽在了承德，宫里人的心思阴毒多疑，您瓜田李下，旁人会如何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