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根拔起》卷 三十四 曾经沧海

永玙忍住了将章佳二格格即将嫁给永瑢的消息告诉济敏的冲动，对于济敏的这一番剖白，永玙听了自然内心翻涌，他对济敏内心的怨恨早有所觉，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许多是冲着他来的。

但济敏是个病人、是他的妻子，欺凌女子苛待病弱，不合他所受的教养，他有再多的愤懑疑惑也不能朝她宣泄，所以尽管面上殊无笑意，却还是尽量维持住了平静的神色。

只是，他也没有回应济敏的请求，他匆匆留下一句“你好生养病，不要多思多想。”，就近乎落荒而逃一般躲了出去。

这一躲就是小半个月。除了期间女儿着凉得了风寒，永玙回来看望并将女儿送往承乾宫托付青桐照顾，其他时候，他都借着政务麻痹自己，就连过问济敏的病情也是直接传召太医询问，尽量避免直接与济敏见面。

阿哥所里的人不知就里，皇帝和青桐分别安插的钉子将永玙夫妻感情疑似生变的消息分别传了回去，且不提皇帝闻知消息时的快慰，觉得儿子终于不再为一个女人和自己唱反调作对；收到消息的青桐，对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心结，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嘱咐宫人们小心照顾济敏，一日两报济敏的身体状况。

但就像青桐和永玙所说的那样，从被皇帝选中嫁入帝室的那一刻起，济敏的人生就已经提前被作下了悲哀的注解，旁人的援手不过只是让她能在注定吞没她的泥潭里多苟延残喘一会儿，无法逃出生天的挣扎只是让她陷入更绝望的深渊罢了。

而永玙的逃避离开，也给了心怀叵测的人机会，各方想要让济敏早点儿将显郡王福晋位置给腾出来的人，各显神通，将章佳府上西林觉罗夫人病倒以及章佳二格格的婚事这两个消息给传进了阿哥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股渗进来的邪风终究叫济敏无法承受地彻底崩溃了。 她不是在意皇帝对她庶妹的赐婚所透露出来的迫死之意，她只是明白，她拼着和丈夫撕破脸也要为家族谋取的后路已经完全被皇帝给斩断了，皇帝绝不会让永玙再和章佳氏的女人再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她这一生，被明码标价地挑选买卖，说服自己是为了家族，可所有的牺牲和付出来换取的最后谋划也都被买家给打了折扣，而她一如既往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无论生死，她都是这样的轻若鸿毛......

正如永玙所预想的那样，对一生自尊要强的济敏来说，这是最致命的打击。青桐的关怀、太医的一身好医术都没能挽留住济敏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就在短短的半个月内，济敏的病情急转直下，等到青桐不得不强制命令永玙放下用来逃避的公务回阿哥所陪伴福晋时，济敏已经日日咳血，面色惨如金纸，连一句整话都没法儿和永玙说了。

“都是我不好，我对你不起。”守在面色衰败、连药都已经喝不进去的妻子床边，永玙泣不成声，痛苦道：“我不该和你赌气。我明知你病着，应该时时刻刻都守着你。那一日你说的半个字也没错，我太过自以为是，当年我以为娶了你，让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就是对你好，有意不去想皇阿玛是为了和皇玛嬷赌气，才会松口点头答应婚事......这些年来，你在宫里举步维艰，被人处处挑剔为难，被折磨地落下了这一身的病，都是因为我当年执意之错。”

 济敏听着丈夫的愧悔言语，她满目是泪，却冲刷不净眼前的一片混沌，她早已难以视物，更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她已经不能说话，也没了抬手的力气，她无法也无力再去安慰永玙。

她想和他说，那天的话也有些是气话，并不是全然怨他，这一世夫妻，他们已经尽力去对得起彼此。生在帝王家、嫁入帝王家，不是他们俩的错，只是命数如此......

只可惜，他们夫妻到底没有那个最后说些贴心话的福气，注定要带着遗憾自此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