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倾玉碎 二十一

启祥宫里的等待是全无意义的，既没有人真心为金玉妍的存活而祈祷，太医们的救治也并未挽救得了这个尽态极妍的美人儿。

　　一个接生嬷嬷慌忙地跑出里间跪在了青桐面前，她颤抖着身子垂首惊恐道：“求娘娘恕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清楚嘉贵人恐怕是回天乏力了，纯嫔犹可，丽心却是不得不抽出帕子狠命地压住眼角逼着自己哭出来了。

　　青桐让茕岚出去禀告皇帝，自己则抬步走进里间，看都不看跪在一旁请罪的包括齐汝在内的三个太医，望着床上死去的金玉妍，昔日娇艳的面容再无颜色。

　　乾隆五年一月初十寅时三刻，日夜交替之际，一个昨日还鲜活美丽的女子转瞬便如落花般凋零了，她曾熊熊燃烧的野心和欲望也随着她浑身的血液流淌消失，她怀孕时都要每日涂抹的杜鹃花水也在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儿里消隐无踪。

　　玉氏那边，迎红杜鹃花期未至，而今岁紫禁城里也不会闻到此种芳香了。

　　“嘉贵人金氏舍命诞育皇嗣，多年侍朕，久勤内职，旧日有过也一概不再追究，着追封为嘉嫔...…..朕会派人恩赏嘉嫔母国亲族，启祥宫内余下诸事悉数交托皇贵妃裁决。”

　　外面重新走进这座正殿的皇帝闻着这满屋的血腥味儿，连内室也不愿进来，深皱着眉，只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去上朝了，甚至都不等青桐接旨，凉薄绝情，一至于斯。

　　启祥宫内霎时静默。

　　“恭送皇上。”即便只能看见皇帝的背影了，青桐还是行了福礼，也是她一句话出口，众人忙随她行礼，才算是解了这悲哀寂静的尴尬。

　　青桐等他们都重又抬起头来，才开口吩咐理事，她先是打发了三个太医：“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皇上之前已经同本宫说过，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你们三位加起来也抵不过嘉嫔命苦......嘉嫔虽没能救回来，你们却保住了六阿哥，不革你们禄米，只回去思过就是。”

　　齐汝和承乾宫早有默契，剩下两位之前被嘉嫔威逼利诱办了许多事儿，早有收手之意，如今不仅头顶压着的那座大山没了，连没能救回嘉嫔的罪都被青桐轻轻抬手放过了，真真是意外之喜，忙不迭地谢了恩随齐汝离开了启祥宫。

　　余下的乳母嬷嬷们，青桐让茕岚打发她们去照顾六阿哥，自己则望向丽心说道，

　　“你是包衣出身，母家姓什么，从前叫什么名字？”

　　她虽早将丽心给查了个底儿掉，面上该做的样子还是要例行公事做出来的。

　　“姓、姓王，名字都是爹娘嘴里妞妞丫头混着教叫的，现在这个名儿，还是小选进内务府时，姑姑们给从心字给了个名字。”丽心难堪道。

　　“那你从此就是王答应了。”青桐面上并无鄙夷之色，只是对丽心道：“你若愿意，可以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等天亮了报了纯嫔处，由她负责记下你的名儿转交宗人府和内务府处，给你登名造册，调派宫人。”

　　说罢，就转身对纯嫔道：“你保着六阿哥降了生，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回你的钟粹宫去，继续做你协理六宫的纯嫔，然后等着成为纯妃。”

　　青桐望着她，看似劝慰实则警告，道：“嘉嫔没能活下来，是嘉嫔自己命苦，剩下来启祥宫的事儿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只安享这一份看护皇子的功劳就是了。”

　　纯嫔听明白了青桐让她接下来不许再有动作的警告，她本就巴不得这一句，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忙告辞离了这里。

　　料理完这些人的去留，青桐这才扬声开口，吩咐启祥宫上下开始动作起来通知内务府和各宫为嘉嫔治丧举哀之事，又让丽心最后尽一尽多年主仆之情，亲自带着小宫女们为嘉嫔擦身换衣。

　　丽心忙摆出一副最后尽忠的姿态，将人指挥的团团转，然后趁着诸人都忙乱之时，换下了嘉嫔产床上挂着、前几日由嘉嫔自己亲手编制的求子忌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