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倾玉碎 八

　　转眼就是乾隆五年的新岁，因着两位嫔妃的产期将至，皇帝的心情大好，年节赏赐都是翻倍地颁赏，青桐也无意在这些小节上卡着显节俭贤德，半个字也不多嘴，而从前，皇后每逢这样的事都要例行公事地提起祖宗规矩来劝谏，相比之下，让皇帝愈发觉得舒心畅快。

　　青桐就势进言，谈及此次如懿和嘉贵人生育后都该依照祖制晋封，纯嫔陪着嘉贵人辛苦了这几个月，她又是永璋之母，足以匹配得上一个妃位。

　　适时，正是新年大宴之后，皇帝从前都是要按照规矩到皇后处过夜的，但依着皇后如今的情状，谁也不会故意提起这件事来为难和恶心皇帝，皇帝就顺从自己心意理所当然地来了承乾宫。

　　喝了青桐早吩咐备下的的醒酒汤，皇帝半醒半醉地躺在青桐膝上闭目养神，心神松弛之时，就听得青桐婉声进言道：“嘉贵人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等到龙胎落地，纯嫔也就该功成身退了，只是不知，皇上何以酬功啊？”

　　皇帝虽有些醉意，心智口齿倒还清明，他道：“朕知道你一向看顾纯嫔和永璋，可如懿的产期也近了，你这做姐姐的，心思合该多分薄些给她，何必多为纯嫔操心。”

　　青桐眼底沉郁，轻声问道：“皇上是嫌臣妾多事？”

　　说完这句话，青桐陡然一怔愣，继而心下就觉可笑：果然一张榻上躺得久了，就成了一流的货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多心的味道。

　　“没有，你多心了。”皇帝抬了抬眼皮，与青桐对视一眼，就又懒懒地闭目享受软玉温香，“朕只是感慨，自你入潜邸开始，到如今位尊皇贵妃，你都少有私心的时候，严于律己，比皇后更像一个完美的嫡妻。”

　　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关心不像关心，敲打不像敲打，正如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一样，君臣、夫妻、主从，各种身份纠结缠绕在一起；爱欲、欺瞒、憎恶、怀疑...诸般心绪混同掺杂在一处。

　　难以分辨，不过片刻唏嘘。

　　“臣妾谢过皇上。”青桐冲皇帝一笑，轻声道：“但皇上这回却是想错了，臣妾是有私心的。”

　　“如懿临产，臣妾并不放心，加上宫务繁多，可身旁能助着臣妾的，就只剩下了海兰，这几日已然是心焦得很。”

　　青桐柔声道：“臣妾是想着：第一，皇上此次给纯嫔不论赏个什么恩典，都是纯嫔的颜面，到时候重新协理六宫来助一助臣妾，也显得是顺理成章；第二，除了永璜以外，皇上余下的阿哥里面就属永璋最为年长，纯嫔一向被六宫默认为是诸嫔之首，可嘉贵人此次若生下一个阿哥，循例也是要晋封为嘉嫔的，到时候纯嫔这个老资格的与嘉贵人位分相同，倒不是说谁高谁低，只是纯嫔照顾了嘉贵人这几个月，明明是贤德有容之举，若无任何封赏嘉奖，岂不和内务府派来的接生嬷嬷似的了，平白显得矮了嘉贵人一头......”

　　说到此处，青桐低笑一声，道：“不论臣妾与纯嫔的私交，就说臣妾养了永璋这么些日子，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臣妾也不想看着他亲生额娘矮人一头。”

　　“臣妾是既想要躲懒。又念着私交，如何能说是一个没有私心的人呢？”

　　皇帝听了半晌，下注脚道：“你话里话外全是私心，可实际上却是拐着弯儿地劝朕赏罚分明，不要因有妊之功而忽视了贤德之行，导致纯嫔一流生出怨怼。”

　　青桐谦虚了两句，心想虽有此心，但她更多的还是为了给纯嫔下更香的香饵，以此牢牢掌控住她，免得接下来的计划在她这个环节上出了纰漏，嘴上却道：“那么，皇上是应还是不应呢？”

　　皇帝嘀咕一声，随意地拍了拍青桐为他按揉额头的手，不置可否，“不过一个妃位，你既然都这样大方，朕有什么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