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欺心

皇帝不快地捶了一下手边的引枕，心内暗骂永璜道：‘是要你去安抚人心，顺便敲打敲打马齐那一家子，却不是要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做切割......你这样做，岂非让世人皆以为是朕的旨意？!'

　　念及此处，皇帝不由追问道：“马齐他听了大阿哥的一番话，是何反应？”

　　李玉当时就盯着马齐，记得是清清楚楚，他一字一句细细答道：“马齐大人老成持重、历相三朝，很是撑得住，面色丝毫未变地就当着大阿哥的面开口请罪，口称其子不忠不孝，甚至要上表为自己那个不孝的儿子辞去皇上赠封的云骑尉。”

　　“是吗？”皇帝倏尔冷笑道：“朕本来以为他鬓丝禅榻，没想到还是宝刀未老。”

　　“奴才只觉得马齐大人与老福晋实在是心志坚强，这老来丧子是何等可悲可叹，偏他夫妻人一病一哭，发泄过心绪就好得浑似个没事儿人了......往常总听说马齐大人夫妇是何等珍爱这幼子，为这位小公子造势扬名，点了河道衙门的差事之后，还亲自托付给高斌大人......真是人走茶凉。”

　　皇帝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见怪不怪：富察家还有别的子孙要考虑，活着的时候再珍爱，也总不能让灭了的那盏灯妨碍其他人的光明坦途。

　　他一下子就摸准了马齐的脉，不过是因为他也是做此想的。

　　永琏再好，他也只是端慧皇太子了，在太子陵寝里慢慢腐烂成白骨。将来能承担江山大业的，还得从活着的里面挑。

　　也正因如此，皇帝自知若还想满足自己以嫡子继位的心愿，就不能再让长春宫里的富察氏再碍他的事了......

　　皇帝心底早就下好了决心：没了元后，继后所生，便是嫡子......

　　他冷下神色，望着李玉道：“马齐想唱一出辕门斩子给朕听，朕却没这个兴趣。”

　　“你去一趟和亲王府，传朕的旨意：着和亲王弘昼明日亲往富察府代朕探望大学士马齐之病，然富察氏适逢富兴身后事，富兴虽追封为云骑尉，却非死于王事，任上更有玩忽职守之嫌，和亲王实不必致奠于此獠......”

　　李玉正要就就势歌功颂德，赞扬皇帝公私分明，却听见皇帝压低的声音，继续道：

　　“再让和亲王单独告诉马齐，他儿子身为大清臣子、皇后之弟，却做出有辱国体，有辱家门之事，朕不与他计较，是看在端慧太子尸骨未寒的份上，也是看见马齐历相三朝对圣祖、先帝忠心可嘉的份上......朕也不会为了他儿子的事迁怒于他，百年之后，朕照样允许他入贤良祠！张廷玉有的，朕一样不少的也会给他！”

　　李玉一凛，心道：这不是告诉马齐，皇上已经为他安排好死后哀荣了，让他放心......

　　李玉侍奉皇帝多年，对他还是有点忠心在的，怕他圣明受损，因而有些迟疑，还想要开口劝说。

　　他却不知皇帝心下早已决定，补上了更狠的一刀，“对了，顺便让和亲王告诉马齐，他夫妇二人教子无方，拖累了河道衙门上下的公务，马齐若能下床了，他夫妇二人理应备好重礼上门向高斌赔罪......而朕也会看在端慧太子和三公主的颜面，将所有参奏他儿子私德不修妨碍公务的折子拦下，让这件丢人现眼的事情到此为止。”

　　“叫他仔仔细细，掂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