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慧太子 终

　当天晚上，皇帝在承乾宫用晚膳时，青桐将白日里宝华殿的事缓声同皇帝一一说来。

　　“听说皇后娘娘是拿了金子磋成沙泥，所以抄起来行笔愈加沉重，以此而见诚心...臣妾看了一眼，整整七部经书，在烛火的映照下，血色混了金墨洇进纸里，颜色逾深。皇后爱子之心，让人动容。但愿神佛与祖宗们都垂怜皇后娘娘，庇佑二阿哥。”

　　皇帝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些自然都是皇后应该做的，“难道纯嫔对永璋，你对永玙，还有早逝的哲妃对永璜，做不到这一点吗？”

　　青桐垂眸，轻声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天下间为人母者，除少数如武姜般自私偏心到可恶至极的地步，其他的，自然都是一样的心胸。”

　　“哈。郑伯克段于鄢。”皇帝联想到己身，淡淡道：“便是武姜，虽与郑庄公不睦，却还有一个珍之爱之的共叔段，可见亲生的骨血，珍爱看重，都是寻常事。若是非亲生，也能做到以血入墨，泥金抄经，那才可见几分真正的贤德淑善了。”

　　他这话也不知几分是说皇后，几分是冲着慈宁宫去的。

　　青桐嘴上不好接，心下却暗暗地摇头：那要么是做给你看，要么就是哪一世善人圣人投胎时得罪了阎罗判官，叫她这一世来历劫难吃苦头的。

　　皇帝继续说道：“何况，永琏于她，到底有几分是真心顾念，几分是视作将来倚仗依靠的筹谋，怕是她自己也辨不分明了。”

　　青桐见皇帝对皇后的心结已然深切至此，自觉不必再多费功夫，反倒容易露了马脚。应和了皇帝几句，便转了话锋，提了惩戒嘉贵人抄写女诫和允准慧妃母嫂进宫探望之事。

　　这两年，青桐从不禁那些一心向上爬的女子的攀附之路，反倒常有举荐新人旧爱给皇帝，南北姝色，艳丽清秀，皇帝身边围绕着这些颜色不同的美人，君恩有了更多的人来分薄，虽说未将慧妃和嘉贵人这两个旧爱彻底丢开手去，却也情念浅淡了许多。

　　“慧妃既然知道先向你报备一声，可见的确是知礼了许多，你既应了，就由得你去料理；至于嘉贵人——”皇帝眉头一皱，不满道：“快人快语的爽直原是她的好处，只是她既然嫁来我大清多年，又是帝室妇，就不该再这样口无遮拦，竟然敢讥讽贵妃，又不谨修妇言，你只罚她抄颂《女诫》，已然很是宽和了，不必放在心上。”

　　青桐柔声道：“这就好，臣妾想着，她总以玉氏出身为荣，只不知玉氏是否以她为荣，若是家书音信通传，以为我朝薄待他朝贡女，玉氏虽只是小国，但若因此小事而存怨望，到底无趣。”

　　皇帝讥讽一笑，冷声道：“理藩院年年替嘉贵人传递家书，可她若重母国胜于重朕，私下里音书传信，那朕宠爱了她这几年，才叫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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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皇帝的话，青桐心下对接下来的事情如何料理便有了数。皇帝用了晚膳，自然顺势想要留宿承乾宫，青桐托词身体不适，将皇帝劝去了海兰那里，自己与茕岚和弦心商议着之后的安排。

　　待贞顺斋熄了灯，青桐这边才商议停当，刚命弦心去传水洗漱，不料就听得承乾宫门外传来喧嚷声。

　　茕岚愠怒道：“谁这样不懂规矩，都这个时辰了还敢来惊动娘娘，不知道皇上今日留宿吗？”

　　“茕岚，出去看看。”青桐若有所觉，心下一跳，紧皱了眉头吩咐茕岚。

　　“是。”

　　茕岚领命而去，但还没等到她跨出门槛，就撞见了秦定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主儿——”秦定神色颇有些慌张，他顾不及扶正头顶上半坠的帽子，咽了咽喉龙，紧声道：“撷芳殿传来消息！二阿哥！二阿哥他薨了！”

　　茕岚瞬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青桐。

　　青桐，面色沉了下去，眼神却很平静。

　　“茕岚，去多备几条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