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不如一默

承乾宫前院的正殿统共是隔了五间厅堂出来，明间摆着宝座，中门大开，是青桐白日里受礼兼处理正事之所；两侧的东西次间宽阔明朗，东次间往日是充作歇晌或会见亲近之人的暖阁，现时，皇帝正歇在东次间的榻上，西次间则早早就被青桐辟作了书房；再次一第的则分别是东西稍间，日照比起正中的三间略有不足，却是格外的幽谧安静。最右的东稍间是青桐起居的卧房，而书房后头的西稍间素日里都是空置的，今日首次启用，即挪进了受伤的莲心，帷幕放下，便氤氲了一室的血腥气味。

青桐自东次间出来，站在明间与西次间槅门口匆匆听着丹福悄声回禀了外头发生的几件事，心里也渐渐有了底。因着不知皇帝什么时候醒来，青桐亦不敢多耽搁，又走了几步路就到了莲心修养着的西稍间帘外，青桐无意打扰她休息，便示意丹福进去将弦心唤出来，自己也不往那用八扇雕镂紫檀屏风隔开的北部书案那头去，只在帷幕前捡了个三屏几式的太师椅便坐下了。

丹福见状，不敢耽搁，掀起帷幕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血腥味早已被药味儿给冲散了七七八八，一片静谧，连莲心睡梦中发出的不安而急促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弦心原本低着头守坐在榻边，听见了动静方抬头望过来。

丹福也不多话，见弦心已看见了自己，便伸手朝帷幕外指了指，示意外头说话。

弦心微微点了点头，轻轻起身离了榻边，随着丹福走出西稍间。

青桐就坐在离帷幕四五步远的太师椅上，弦心自然一出来就见着了自家主儿肃着神色、心神不属的模样。

“主儿。”弦心轻轻唤了一声。

“嗯。”青桐回过神来，旋即看向二人问道：“莲心怎么样了。”

丹福不语，看向弦心，这必定是一直守在莲心身边的人最清楚。

弦心叹了口气，低声回答道：“醒过一回，喝了药又睡下了——江太医之前说她伤着了额头，原本醒过来也该是没什么力气的，没成想心里硬是憋着一口气非要听见王钦的下场怎么都不肯再歇歇，偏偏嘴里还一直嘟囔着自个儿拼着自伤......这样要命的话。幸好当时齐太医往贞顺斋去看着愉主儿的药了，屋子里只有我和江太医还呆着。”要是让齐汝明确听见了莲心头上的伤势和愉主儿的伤势并非是王钦主动造成......虽说他未必会多管闲事，可也到底是平白给外人留下了把柄和痕迹，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被翻出来。

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她又接着解释了一句道：“离了东次间后，两位太医怕皇上还要传召，实在不敢走，秦定见了，立刻就请去了外头西耳房里饮茶歇息。后头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江太医就亲自端着莲心的药来了，正好碰上莲心苏醒。江太医倒十分谨慎，刚听了半耳朵就急匆匆地告辞回西耳房去了。”

丹福摇头道：“我看他们也是干坐着闲不住那颗心。诊了一次脉又诊一次脉，还抢了小宫女送药的活计。”

青桐摇了摇头，她倒没有这个担心。

齐汝和江与彬能学得一身好医术，再从天下那么多大夫里脱颖而出进了太医院，自然不会是蠢人。相比于紫禁城里位高权重之人来说，他们微不足道，但就好比是地动前首先察觉到的蝼蚁一样，山雨欲来，他们能率先察觉出来，然后乖乖奉行自己的求存谋生之道——在该做聋子瞎子时，就什么都不会听见，也什么都不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