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百花丛中

皇帝终究还是不想轻动中宫的，故而也不愿再多提皇后的不是，只在心底记下。面上却缓下神色，换了温柔的声气对青桐道：“总之，朕会命皇后接下来将心思多放在璟瑟和永琏身上，长春宫和撷芳殿也都需要好生清理一遍。六宫的事便只能多仰仗你了。”

青桐明白，这件事已成定局，完全没有她回绝的余地了。但终究该走的流程和规矩，一律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的。

她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略有迟疑地问道：“蒙皇上重托，臣妾实在不胜惶恐，自当尽心尽力。只是上有太后可做主，慧贵妃亦同臣妾平级，这越过她们......”

听见太后二字，皇帝的眉头便稍稍皱起，提到了慧贵妃，皇帝的面色便直接沉了下去，他沉吟道：“皇额娘虽则尚算春秋鼎盛，但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在慈宁宫里颐养天年就好，若还教她为朕的后宫劳心劳力，传扬出去，岂非叫天下人都指责朕不孝顺。至于高氏——”

近日慧贵妃所作所为早就教皇帝心里存下诸多不满，往日亲近宠溺的‘晞月’二字已许久不曾提及，他直截了当地道：“不必抬举高氏！自朕登基，她生了多少事，朕全都一一容让了不说，连近来她躲在咸福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朕也由得她去了，可她呢。一出宫，偏就出了事，在螽斯门前闹得鸡犬不宁的。”

这说的是螽斯门前那场冲突。

青桐略有些尴尬道：“到底此事怨不上慧贵妃。阿箬出身索绰罗氏，是臣妾母家旗下的包衣，她嘴上无德，行动间失了规矩，也是臣妾和如懿没有管教好的缘故。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处置了她，封了口再发还的母家，她再不能在这紫禁城里胡吣。”

“你料理的事，朕没有不放心的。”皇帝欣然，又道：“至于此事原由根底，朕也不愿意再去追究延禧宫，毕竟哪有奴才做错了事，反倒让主子受罪的道理。改明儿，让如懿再挑个可心又懂规矩的补上来伺候就是了。你呢，也不要事事往自己身上揽，即便如懿是你妹妹，也断没有你为她操上一世心的道理。”

青桐笑笑，道：“不说一母同胞，便就不是一个额娘肚子里出来的，自小手拉手一同长大的情分，显见也是要同在紫禁城里终老的，自然也绝没有半道甩开手把人丢下的道理。”

皇帝失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如懿是个万事不能自主的娃娃一般。非要你事事替她把关，才能好生过日子。”

青桐抬眼，认真地看向皇帝，道：“臣妾的妹子，臣妾自己晓得。她幼时骄矜天真，天不怕地不怕的；后来慢慢长大，家里又渐渐落得那个光景，也算将骄娇二气给磨平了，但后又蒙皇上的疼惜与护佑，故而直到如今，还是一味的纯善......臣妾如何能放得下心来呢。”

青桐此言几乎等于是直言这宫里总是不缺要去害她们姐妹的人，她们姐妹二人自然得要守望相助才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偏偏皇帝也不能斥责她这是在杞人忧天——他自幼见惯了人情冷暖，也看多了皇阿玛后宫里女人的刀光剑影，后宅阴私手段、宫闱残酷倾轧，诸般种种，皇帝心里也都是门清的。

皇帝摆了摆手，以示不愿谈及这个根本就不能往下深挖的话题，谁都知道花团锦簇下是一滩淤泥，可没几个人会愿意去看上一看百花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更多的人，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