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一盏茶事

皇帝想着赶鸭子上架，几句话就要做成既定事实，青桐却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范。

她含笑不语，正巧进忠将新茶端了进来，青桐在进忠将茶托放到小案上之后便挥挥手打发了他出去。

青桐亲手捧起其中一盏，奉予皇帝。待见皇帝只是接过便顺手放在一旁，青桐眼帘一垂，端起自己的那一盏轻轻掀起茶盖，瞬间逸出了悠远高爽的清香。

皇帝眉目一挑，也端起自己面前那一盏，闻其香，观其色，尝其味，须臾之后，方轻声赞道：“纤秀似松针，色绿披白毫，舒展似花放，香高有兰韵。此味香茗倒还真是不错，怪不得前宋与元时皆会将其列为贡品。”

青桐见他喝下，自己却不饮，只是一边轻轻拨动着盖碗，一边淡淡道：“皇上一贯爱喝西湖龙井的，所以偶尔尝尝旁的滋味难免觉得新鲜。再则，虽然西湖龙井和四明十二雷同出于江南之地，可天然茶种便生而不同，更不用说之后审、择、蒸、造等诸多人工所费亦有差异——不谈别的，只说皇上爱喝西湖龙井，将其列为了御贡之茶，那底下人自然就没有敢不尽心的。”

这话说得便有些不客气，语气也愈发冲了，尤其是还是对着皇帝说得这番话，那不客气便格外显出了些“不恭敬”的意味来。

然而皇帝却不以为意，只是笑了一笑，与之前为着皇后之事而大发雷霆的模样大相径庭，简直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旋即，他又端起茶盏来细细品过一回，方才开口道：“你这话里实在是大有深意，重重叠叠地一层覆着一层，倒教朕瞧不明白也听不分明了。何不直接说出来，也免得朕会错了意。”

青桐抬眼看他，正巧与皇帝双目相对了个正着，她也不闪不避，清凌凌地一双明眸妙目直视着皇帝反问道：“臣妾原就只是说着茶呢，皇上却是想到哪里去了？怕不是心里想着旁的事，所以才应和上臣妾所言听出了些别有意味来？”

皇帝见青桐依旧是同他打太极不肯把话说透，却也并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悠闲地拨弄着手中的盖碗，施施然道：“你既不愿意把话挑明了说，非要议着这一盏茶，那便说下去吧。只不过，李玉既然已经前往长春宫宣旨去了，事情便已成定局，你往后注定是躲不了懒得。”他这几乎算是把话给说绝了，倒真真教青桐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了胸口，憋屈地要命。

——她不点明话茬就是在委婉推拒，可皇帝将话说到这份上，这便是硬逼着她去接过宫权了？！

她眸中生寒，心里窜起冲天的火气，但她并没有就此失态，而是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茶碗，须臾后倏地展颜一笑，当真顺着皇帝的话谈起手中的茶来：“臣妾本来就是要说茶的。”她柔声细语缓缓笑道：“皇上适才赞这茶的形、色、态、香，虽然色色都说到了点子上，却还是没能说尽这茶真正的好处呢。”